发表于 2020-4-18 14:2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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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我闲来无事去做头发（真的做头发）。 在排队等候的时候，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大哥。 大哥唉声叹气非常焦躁，问老板：还有几个人？！老板指指我：一个。 大哥看了我一眼之后，坐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又起来，在不大的脚地来回走动，走一会儿又坐下，抓自己快要掉光的头发。终于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磕磕绊绊地跟老板说：能不能先给我理，我刚从井下出来，我几天没睡觉了。 老板看看我，我赶紧说：可以可以可以。 那位焦虑的大哥也看向我，抓了几把头发重复道：我在井下，才上来，瞌睡的不行了，实在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除了我之外，理发店还有好几个人，年长的阿姨和年迈的大叔，大家一起看他，眼神里充满好奇，看他抓头发，看他叹气，看他走来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井下工作者，可能是因为缺乏睡眠，他整个人呈现一种不健康的颜色，状态欠佳，呼吸不畅，下一秒就有可能一头栽倒在这狭隘的理发店里。 那一刻，我想到了一个网络词汇：人艰不拆。 2012年我刚来神木的时候，下车地点在锦界，铺天盖地的风沙、漫天遍野的荒漠，我们就近钻进一辆私家车，这辆车上除了司机之外，还坐着一位中年大叔。大叔要去xx沟煤矿，司机便载着我们先送他。 司机问大叔：下井不着了？ 大叔腼腆地答：今年开始不下井了，在上面揽营生。 司机又问：是不是井下工资高着了？ 大叔点点头：是了，井下咋也能挣上八千多，上面不行，四千多。 司机：那咋接不下井呢？ 大叔叹口气：老了，下不动了。 我仔细看了眼那位大叔，五十岁的样子，或者根本就四十多岁，黑黑的，皱巴巴的。等他下了车之后，我就看到他和那个叫xx沟的煤矿融为一体。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煤吃煤。有人吃煤吃的是红利，有人吃煤吃的是劳力。 这么多年，无论是走亲访友还是宅在家中，在煤城神木，我们听说和讨论最多的永远有两个话题，第一：哪个村又煤矿分红了。第二：谁去了矿上，工资高，福利好，除了工作时间有点长，除了不能常回家看看，好像也没啥缺点。 对此，我也曾羡慕不已，第一个话题“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便不作幻想。 但是第二个话题，恨不男儿身，横刀立马下煤矿，吃穿用度创新高，盆满钵满度余生。 多少人像我一样羡慕煤矿工人的工资？爱慕那一张薄薄却神奇的工资卡？ 我问过好几个在矿上工作的朋友，有的安于现状，觉得井下也不错，工资高，福利好，安全措施又到位，不用担心。也有一些很坚决地表示： “再下几年就不下井了” “等日子好点就不下井了” “等账还完就不下井了” “等儿子大学毕业就不下井了” “等买了房子就不下井了” “等攒上点养老钱就不下井了” …… 这一等，从青年等到中年，奈何生活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根本不给你按暂停键的机会，只能继续埋头苦干，将自己奉献给苍茫大地。 网易云音乐的短评很走心，在《还有多少个十年》下面有一段话触动我心：生活的琐碎，吐出来矫情，咽下去辣嗓子。百般委屈涌上心头，话到嘴边又不值一提。 话到嘴边又不值一提，只能在心中来回踱步，完了咬紧牙关继续坚持，又何止于煤矿工人。 在精神世界不够丰盈的情况下，物质的匮乏以及对物质的渴望让我们越来越焦虑。这又何尝不是每一个三十而立未立的普通人的现状？ 人艰不拆，累却要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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