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甚至相信:只有破碎的东西才是美丽的。 我喜欢断树残根,枯枝萎叶,也喜欢古寺锈钟,破门秃墙,喜欢庭院深深的一蓬秋草,石阶倾斜玉兰折裂,我喜欢一个沉默的老人穿着褪色的衣裳走街串巷 , 一个小女孩瘦弱的双肩背着花布块拼成的花书包去上学。我甚至喜欢一个缺了口的啤酒瓶或一只被踩扁的易拉罐在地上默默地滚动,然后静止。每当我看到这些零星的事物,我总是很专注地凝视着它们,直到把它们望到很远很远。 我不知道它们曾经怎样的美丽过,所以我无法想象它们的美丽。我深深沉醉于这种不可想象不可求源的美丽里,我想着着它们绚丽的往昔,然后,蓦然回首,黯然泪下。这里蕴含着多少难以诉说的风花雪月悲欢离合,蕴含着多少 永恒的感伤和无垠的沧凉 ! 我看到有人痛哭失声,有人狂声怒吼,有人酒后失态 ,我看到一个单相思的人于心爱者的新婚之夜在雨中持伞默立。苍老的人忆起发黄的青春,孤傲的人忏悔错过的爱情。我看到明星失宠后凄然一笑,英雄暮年忍痛回首,红颜逝去对镜哀思。这就是人们在最不设防的时候挖出自己最痛最疼的那一部分,然后颤抖,然后哭泣,然后让心灵流出血来。 每当这时候,哪怕我对眼前的人一无所知,我也一定会相信:这个人拥有一个曾经的非常美好现在依然美好的灵魂,他经历的辛酸和苦难,以及那些难以触怀的心事和情绪,是他生命中最深的印记和最珍爱的储藏。只有等他破碎的时候,他才会释放出这些幽居已久的鸽子,并且启窗露出自己最真实的容颜。 能够破碎的人,必定真正地活过。林黛玉的破碎,在于她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三毛的破碎,源于她历经沧桑后一刹那的超脱;凡高的破碎,是太阳用黄金的刀子让他在光明中不断剧痛;贝多芬的破碎,是灵性至及的黑白健撞击生命的悲壮乐章。如果说那些平凡者的破碎泄露的是人性最纯美的的光点,那么这些优秀的灵魂的破碎则如银色的礼花开满了我们头顶的天空。 我知道,没有多少人能像我一样享受这种别致的幸福和欢乐,没有多少人知道这破碎的美丽是如何细细密密地铺满我们门前的田野和草场,就像今晚的月光。 是谁说过:一朵花的美丽,就在于她的绽放。而绽放其实正是花芯的破碎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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