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顽玉 于 2015-9-17 09:58 编辑 我来接你 她,她用那个像是几乎要趴在灶台上的腰身刷着那口锅,佝偻,已经不能再用佝偻形容她的腰身,根本诠释不了她一生的背负与岁月,他,他拿着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用过的旱烟锅杆儿在土炕棱上不停的磕烟渣,然后用一双握了53年锄头的手捻了一小撮烟丝填进旱烟锅里,深深的吸了一口,冒出一种我从未闻过的烟草味道,这种味道醇香到好像从草丛中来,从雨后的泥土中来,黑色的猫一个跳跃从灶台蹦到炕上,开始呼呼大睡,谈及死亡,他的嘴巴撅成圆形,用力吸着旱烟嘴儿说“我先走,等我三周年的时候,我来找你”她不停的刷着大铁锅一边说笑着说“有本事你让咱两一起走”他拿下旱烟锅说“灰老婆子,咱两一起走可由不得我”她转过身子对他说“那你三周年来找我就能由了你?”他笑着说“这个由我,不信你看着”眼里透着坚定,而她,眼里满满的除了柔情还有怨恨,怨不能一起走,恨他太自以为是,总以为生的人比去的人好过,而柔情的是他能留生与她,将世间牵挂于她。提及解罪,他又笑嘻嘻的说“我替你下地狱,我跟阎王爷求情”她一边擦碗一边笑着说“我怎么会下地狱,要下也是你下,你曾经看不上我还找过别的女人,还让她生了你的孩子”他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大笑起来,直到笑岔气儿,她慌忙的扔掉碗,冲他跑过去,去扶他,拍他后背……他终于缓过来,握着她的手说“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事”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边朝灶台走过去说“现在不记得了,该记得你说的三周年了,我就等你来说,贵娥,我来接你了”他在土炕棱上轻轻磕了几下烟锅,黑色的烟渣像一阵忽雨飘飘而落,谈及来世,她笑着说“下辈子嫁你的时候,你得给我一台缝纫机”他说“没问题,下辈子结婚的时候,你要啥有啥”他又填满一烟锅下炕去,给她说“我去地里挖点儿苦菜,今晚的黑豆呼呼还没咸菜”她大声的说“早点儿回来,不要去南峁挖,南峁最近下雨路不好”她以为他耳聋没有听见,于是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她依然没有听到他的应答,于是她急忙跑出去,看他在草窑里收拾木筐,他一脸惊喜的说“咋了”她说“你早点儿回来,别走远,”他笑着说“好,我去咱后沟挖点儿,挖完就回来”,她,回到里屋,继续洗洗涮涮,他,一直走在路上,磕磕绊绊……在经历了亲人的葬礼,看到了村民坚信人有另外一种存在方式,除躯体的寄存之外,还有我们所说的灵魂之向。 乡村的夜晚很冷了,有种被冬天突然扼住喉咙的窒息感,我捡了一大筐晒干的玉米棒将火炉燃起来,搬了一个旧的老藤椅在火炉旁边,靠在藤椅上,闭上眼睛,我开始想象,也开始试想每个人都会老去,成为一截小小的骨头最后彻底消失,不是你先走就是你的伴儿先走,追求同一天离开好不艰难,这大抵也得上辈子修很多的德才可以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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