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16-11-27 21:3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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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江湖 妈妈今年刚过五十，丝丝白发若隐若现，不高的个头刚到我肩膀，我俩一起上街我顺手一搂就能把她拥进怀里。 妈妈的生活除了家庭再无其他，如果再有，就是我和哥哥的未来家庭。有段时间我很难想象她的生活离开我们该怎么办？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她有自己的江湖，而她就是江湖中的女侠，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二十多年前的妈妈才不只是一个家庭主妇，而是头顶空气刘海，脚蹬厚底松糕鞋，走路时阔腿裤能带起一阵风的进城打工女青年。 在那个依旧畅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她嫁到了思想更加封闭的农村，但却遇到了带她进城带她飞的爸爸，于是让她避免了成为农村长舌妇的命运。 爸爸是老牌高中生，高考失利的他本抱着一腔热血想要投身祖国边防保卫事业中去，无奈被战争年代趟过来的奶奶拦在家，做了一名煤矿带挂车司机。他内心“想逃”的想法暂时被存档。 直到遇到婚姻，遇到妈妈。 再确切说是因为他们遇到了我，给了他们进城的突破口和勇气。 于是在那么一个天不亮的早晨，我们一家四口收拾好行囊，坐在颠簸的车斗里，冷风倒灌也挡不住地翻开了新的生活。 那个时刻，我猜他们大概不知道前方的江湖是多么的凶险，而我也忘了熊孩子的我们到底在想啥。 那年妈妈二十五岁，是一名地毯厂的女工。 每日她的手要在一根根密密麻麻的白线前龙飞凤舞，上下翻腾，然后变出一颗果，两片叶，一簇花朵，一墙画。阳光穿过地毯厂，妈妈好似天上的织女侠，织造着自己对抗现实的武器。 后来啊，熊孩子长大了，会吃饭了，会睡觉了，也会打架了。织女侠的武器不管用了，她得亲自动手，结果却舍不得动手，只得时刻盯着我这个小熊孩子，防止我作死。 盯着盯着我就由被动变成了主动，时时刻刻跟在她后面，用她的话说“我放个屁你都不带躲的”。跟着跟着我变成小学生了，她却变不回织女侠了。 于是妈妈三十岁那年，正式成为了一名家庭主妇，一瞬就是一辈子。 开始的时候家长里短、油盐酱醋还可以是她生活中解闷的花生米，后来花生米变成主食，就在主食即将变成主菜的时候，她不干了。 她要赚钱，她就去做生意了。 她把家里积攒的积蓄和从亲朋好友处借来的钱先买了一处小院子，把我们安置好。然后在小院子的另一侧起了一处小门面房，开始卖辣条（其实是个小卖铺，但原谅我的记忆里只有辣条）。 她常常在家庭主妇和小卖铺老板娘身份切换不过来的时候，就让我坐在门口看着辣条和钱匣子，真是一石二鸟啊！ 可总有我太入神以至于没防住贼的时候，总是在她一声呵斥中才注意到钱匣子上有双不安分的手迅速缩回并消失在夜色中。那一刻女侠好像回来了，如果她不是下一秒就开始揍我的话。 偷吃了好几年辣条，大概是腻了吧，也可能是到了更注意穿衣打扮的年纪，我就怂恿她关了小卖铺，转战大商场，专卖女装，包揽我青春期的所有衣服。 计划被识破，我没能得逞，但小卖铺是关了，她转身一变成了包租婆。 那年她四十岁。 包租婆的工作不好做，要有火眼金睛识破租客是不是正派不说，还要铁齿铜牙跟租客揪揪扯扯三二十块钱的门锁钱，最重要的是她还得在一波一波租客中间充当起泥瓦匠的角色。一米五几的个子怎么能背起一袋五十斤的水泥？我一米六都挪不动。 可她乐得其所，尤其是我们搬了新家住到单元楼之后。每每和隔壁邻居聊起，都偷笑着说“我每年能白白入账三万块呢”，说的好像这钱真的是白来的。 包租婆的时间可多了，可她哪能消磨的了？于是她想起了我曾经的“小九九”，于是一脚踏进了大商场，和我小姨一起租摊卖鞋，只不过是童鞋。 买卖不好做，尤其是交租的买卖，而这她每天都好像是第一天知道。今天卖得好，烧菜烧焦都哼着歌，今天没生意，吃着甜瓜都说苦。这样的心理状态可不能持续下去，该断不断，反受其乱。 然后她就乱了。今天乱到明天，明天乱到后天，每天都说明天不做了，可第二天又早早醒来“啪”的一声出门了。那个感觉就像个倔强的忍者，酷酷的走在成为影者的道路上，风里雨里不回头。 就像我开头说的，唯一能让她回头的大概是儿女的家庭。 我哥要结婚了，她这回是真的要退出江湖了。 也或者，是踏入了另一个江湖。 今年，她五十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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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28 08: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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