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开始，陆续有网友发现支付宝悄悄上线了“玩转圈子”的新功能，推出校园日记、白领日记、北京女人等多个社交圈子，仅限女性用户发表动态，男性用户则需要750以上的芝麻信用分才能进行评论，一石激起千层浪。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玩儿得有点大了，支付宝在今天凌晨紧急修改圈子规则，取消芝麻信用分的“入场凭证”，仅对符合要求的女性用户开放评论权限。即便如此，女性用户发布好看甚至是大尺度的照片、男性用户进行点赞或者打赏，依旧让这个诡异的社交生态圈保持了各取所需的供求平衡。

强行开车，变身老司机的支付宝到底多靠谱？
为了更好地感受这一波社交应用的火爆程度、理解支付宝产品设计的别有用心，几位新媒体研究院的女童鞋采取参与式观察的研究方法，加入“校园日记”“北京女人”等社交圈子，发布动态并获取反馈。
短暂的体验，这一应用的火爆程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5秒内收到1.11元打赏，内容被社区管理员截图置顶；30分钟内收到3.44元打赏，50个好友申请；不到一天时间，收到230笔总共441.47元打赏，1000多个好友申请，1200多条评论和点赞消息……
其中的用户评论和好友申请，不乏暧昧之词和挑逗语言，除了在好友申请中炫耀自己的财富水平之外，还会有少数用户选择直接转账并留言：“加我好友发大包”。

支付宝已经全面采取实名认证机制，打赏、转账不需要添加好友，提交好友申请，对方就能够看到你的真实姓名，还可以互相查看芝麻信用分。扯下匿名社交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支付宝让这个“钱色交易”的过程看上去更加直接。不少女性用户在发布动态时还会利用“打赏加好友”“750分以上通过”等文案来吸引关注。网友评论，曾经的那个支付宝，突然间就变成了“支付鸨”。
不过，针对部分女性用户发布大尺度的照片寻求打赏的行为，支付宝圈子管理员也及时发布公告进行回应，并表示遗憾。同时，不少用户也发现，一些获得巨量点赞和打赏的照片，并非发布者本人，而是网络图片，通过百度或者搜狗的识图工具就能找到来源。不少男性用户在打赏之后才恍然大悟，纷纷感叹套路太深。尽管支付宝已经在置顶位置明确告知，“实名发广告、盗图、情色者，直接拉黑，终身不得进圈”，但盗图发布的情况十分常见。为此，就在今天，支付宝取消了可以从相册发布图片的功能，用户只能发布即时自拍。

屡败屡战，支付宝为什么不愿放弃社交？
源于约炮、衰于鸡汤、死于微商。
这互联网社交产品的创业圈内一个流传甚广的魔咒定律。现在看来，支付宝正处在社交产品初级阶段，用“学生”“美女”“白领”这些刺激性元素，激发男性用户的猎奇心理和荷尔蒙分泌，产生点赞、评论甚至打赏的社交行为，进一步刺激女性用户的炫耀心理和分享欲望，实现更多的内容发布，完成社交用户的供需互补和社交内容的自我繁殖。看着已经转型的陌陌，支付宝也只是在走过你来时的路。
说起来，这已经不是支付宝第一次尝试做社交了。早在2015年，支付宝就推出生活圈的功能，与微信朋友圈的产品形态基本一致；今年春节，支付宝联合春晚推出的集福活动，更是让很多人第一次添加了支付宝好友。然而，这几乎每一次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生活圈早已成为各类优惠券的分享渠道；集福活动中添加的好友也悉数陷入沉默的僵尸关系。

归根结底，在于支付宝与生俱来的支付基因在传统社交场景下的格格不入。从一开始，支付宝就是一个典型的“后台应用”，大多是情况下都是作为支付工具进行调取，极少用户会在这之外的场景下主动打开支付宝，传统社交因而难以寻找入口。反观微信则是一个典型的“前台应用”，从社交到支付，用户习惯的培养就要容易很多。所以，微信红包能够在一夜之间绑定2亿张银行卡，支付宝却始终不能打通金融和社交之间的隔阂。
社交金融的核心在金融，不在社交。如果支付宝意识不到这其中的微妙关系，就永远无法摆脱社交巨头微信的巨大阴影。其实，与蚂蚁金服相提并论的京东金融，在金融社交领域早已玩儿得风生水起，它不仅为用户提供了交流与分享的虚拟社区，还将京东金融旗下的众筹平台整合其中，在传统意义上的熟人社交之外，找到了适合社交金融发展的土壤。

芝麻信用，大数据时代下的全景敞视监狱？
《黑镜》第三季第一集讲述了一个被评分机制统治的未来世界，女主角因为自己的社会评分低于4.2而无法登上预定的航班并陷入一系列的窘境。此前，我们从未看到芝麻信用分在金融服务体系之外有过任何拓展性的应用，很难说支付宝这一次的“勇敢尝试”不是受到了这个故事的启发。
后现代学者福柯认为，权力存在于关系和话语之中，无处不在的监视已经在人们的内心形成了一套规训的逻辑，使我们小心翼翼地遵守社会规范。大数据时代，我们每个人都暴露在无处可逃的相互监视之中，无论是我们的网络浏览记录还是个人信用信息，都有迹可循。而当基于大数据技术的评分机制成为社会规范建立的基础，这样的全景敞视监狱，不得不让人联想起《黑镜》中的深刻隐喻。

其实，在我的想象中，芝麻信用分的应用还存在许多理想化的可能。但当一套基于某类日常行为的评分标准开始在更大的范围内推广并演变成某种具有强制性的制度规范，这种评分机制就超越了它在建立之初所被赋予的意义，甚至会反过来绑架和吞噬它的使用者。支付宝将750分作为划分用户评论权限的标准，即便没有人明说，但大家心照不宣的是，750分以上的用户，无论是财富状况还是社会地位，都处在社会金字塔的顶尖位置。如此暴力的分割方式，自然与芝麻信用分的初衷相违背。
互联网作为一种公共服务，的确便利了我们的生活；无处不在的监视，却又使我们陷入权力的束缚。支付宝大费周章推出的全新功能，也在这样一种对评分机制的滥用中，彻底沦为构筑全景敞视监狱的钢筋水泥，网络空间治理和可信互联网的建设更是无从谈起。
最后，奉劝支付宝和各位老司机：珍爱生命，文明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