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神木论坛网站编辑,我在这里工作快两年了。我的办公桌在编辑部的最后一个角落,每个人进来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2012年来这儿时,我只有25岁,主编是会笑的皮皮。两年来,编辑们换了一茬又一茬。当年那些被我呛过二手烟的孩子,现在都已非常了不起。那时候,他们都叫我“小鱼”。 我每天的工作是写稿、接电话和营销,大多是一些遭遇不公者的呼救、家庭琐事的求告和需要帮助者的浊泪。很多人几乎都没法完整表述他们的遭遇,但压抑、辛酸、沉痛的气息仍能透过漫长的电话线,敲打在我的脑海里。 ![]() 每天都有新的电话打进来,2年来我接到的电话超过1万通,苦诉也是数以千计。通过话筒,芜杂混沌的声音一直没停过,我记得有一句话是“我该咋办”——这是一个面临婚姻破裂男人的呼告。 “请你们帮帮我的孩子,我已别无选择。”电话接通时,女人正待在房间,面前是慢慢聚拢的大量病例和无奈的借款条。痛苦、迷茫、压抑,伴随着通话的电流声传过来,然而泣诉却是清晰的,始终都只是一句——求你帮帮我。神木炎夏的午后,在太阳底下忙活了一天的我一瞬间就被这声音拽进了冰窟。 我感到自己在发抖,全身没了力气。“冷静一下,你要给我时间,编辑需要了解情况。”我像复读机一样不停说着。电话那头呼吸渐渐平静下来,说了一句谢谢后,电话挂断了。 时间流逝,这个女人的电话号码和她所在的城市或许都模糊了,我却一直记得那句“求你帮帮我”,那是一种被绝望包裹的希冀,听到就足够心碎了。像是一枚针,在心里戳得很深,让人无法安坐在电话前。 虽然帮助过很多面对苦恼纠缠过的人,可我内心却从未安稳过。琐碎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中国的每个县城甚至是每个集镇都存在,作为一个网站,是无法关注到每个具体案例的。编辑部里的编辑挂在口头的一句话是,恨死这帮毛驴了,久了,我也明白,有些报道是做不了的。并非觉得不重要,而是媒体有自己的规律。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网站的一只“耳朵”。城市街角或者山乡僻壤,素未谋面的人们通过蛛网般的通讯网络连接到我桌上的话机,讲述他们的悲喜,日复一日,以至于我会偶尔觉得握住听筒就能听得到这个世界的叹息。 “那话说的真难听。”说这句话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我的同事,一名新来不久的编辑,她每次接完电话,听到类似咒骂的铃声都会觉得惊心。很久以后,她辞职了,而我继续。 “我会把你的情况转告编辑,等核实完了会做相应的处理。”这是我工作最常用的一句外交辞令,但有时候却说不出口。 ![]() 像我一样始终扭曲在角落里的编辑,有时候要承受很大的压力,这不仅来自网友,还来自某些高层,我们就像一张吸了水分的纸张,干了就会破。湿了就会霉,不管你做的好与坏,各方的声音袭来,咒骂有时候已经让我的耳朵起茧,但是,平和随性似乎已经伴着这份工作,渐渐的成为了平衡的砝码! 除了电话倾诉,很多人也通过电子信件将材料或者证据发给网站。在他们的信件中,很多都是没有证据的证据,但是里面夹杂了太多的无奈和困苦,记得有一次有个网友寄来很多张照片和材料。但是彻查到底也没有发现有实质性的问题! 虽然有时候网友反映的问题并没有报道价值,但我一直保存着。后来神木论坛搬新楼,主编还让我把所有证据都带上。这些年它们就一直在那里,我每次看看也觉得放心,就像是给读者保守了一个秘密。 作为一名媒体人,沉重和苦闷之外,哭笑不得也是常有的。有老干部打过来电话质问,你们网站怎么这么多广告,你们堕落了。我跟他解释,必须要有广告网站才能生存,他不听,让我找网站的领导给他解释,说让领导开除我。 “嗯……我想要找个对象。”2013年春天,一个年轻男人打来电话,声音平静。我告诉他,神木论坛是网站,不是婚介所。他挂了电话,隔天第二次仍然是平静的语气:神木论坛,我就想找个对象。很多次打来以后,我爽快答应了,接下来我们就进行了八分钟约会的相亲栏目! 办公室里常常响起汪峰粗狂的声音,几首歌放完,那个着魔一样的嗓音久久还在编辑部里徘徊;我记得那首歌的歌名叫做:《来生彷徨》····· 打电话来的这些人在我耳边换了又换,绝大多数都不再往来。有时候会有网友打来电话,默默的说着谢谢,我握着话筒,眼圈一下就红了。 这是极少的欢欣时刻。我会一直想起那寄来很多材料和照片的人,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我也想到那个婚姻即将破裂的男人,他的家和家人好不好。每次拿起话筒,我都会更理解那句“求你帮帮我”——因为非常多的原因,报道无法帮助他们,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劝说他们,或许就这么听着,也算作一点安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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