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笼 窟野河 “一进大门一卜槐,脑畔上又挂灯笼杆,左三圈右三圈,荣华富贵万万年”,这是陕北村庄秧歌里的唱词。这种唱词来自真实的事物描写,是陕北人民对事物直观的认识,再加上一些好听的话就成了唱词。 我要说的煤油灯笼就是唱词中提到的灯笼杆,这是以前陕北农村过大年必备的,也是被发展的时代所淘汰的事物,是像我这样整个青少年生活都刻在农村的人的独家记忆和情感寄托。过年点灯笼是国人的习俗,无论是远涉重洋的游子,还是一生没出深山的老者,都知道过年要点灯笼。灯笼种类很多,有大红的纸灯笼,有锈迹斑斑的铁灯笼,有带有花鸟艺术灯笼,但是唯独陕北大地上的这种灯笼具有其独特性,无论从制作和外观,其他地方都是见不着的。这种灯笼的组成极其简单,一盏灯,一根铁丝,一根长木杆。小时候,看到过父亲制作这种灯笼。父亲先用木头板削出来一个圆形的底,直径大概是12公分,然后再根据圆形墨水瓶的底在木头上挖出来一个圆形的坑刚好能放进去墨水瓶,外面的玻璃罩是大一些的罐头瓶洗干净去掉底后做成的,再用6根长短相同的铁丝分别固定在底座上,然后在玻璃罩的顶部稍高一些的地方将所有的铁丝拧在一起,一个简单的灯笼就制作好了。把煤油倒进墨水瓶里,铁制的瓶盖上钻一个孔,塞一根纯棉的用煤油浸湿的粗线,擦亮火柴,煤油灯就亮了。还要说的是罐头瓶子是如何把底给去掉的。先将罐头瓶子在外面冻一夜,早上起来在罐头瓶的底部缠一圈儿线,用煤油把线浸湿,用火点燃,这种温度差会整齐地将罐头瓶底给切下来。那时候看到这种方法很是惊奇,父辈们在生活中摸索出来的智慧是无穷的。 灯笼主体做好后,还需要一根长杆作为吊灯笼的支撑,农村人一般会选自家常年用的那根爪镰棍,用的时候把固定在上面的镰刀卸下来即可。爪镰棍是在砍头柳上砍下来的细长的用来砍那些高树枝的,夏天的下午,在黄土高原的深沟里,你会看到一个人拿着一根很长的爪镰站在树下一下一下地把那些长的茂密的树枝勾下来,这树枝是夏天喂站绵阳最好的草料了。每到大年三十,早上母亲就会催促父亲,拿着大红纸去写对联,贴完对联还要压灯笼。此时,窑洞和院子的里里外外都被母亲和姐姐们收拾的干干净净,准备迎新年的陕北人总是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早上吃罢饭后,父亲夹着红纸牵上我去村里集中写对联的家里,炕上地上围满了人,那时候识字的农民寥寥无几,每年的对联都是村里那些有知识会写字的人统一书写,有时候甚至可以写上大半天。下午,气温稍微升高是贴对联的最佳时间,因为天冷浆糊冻住不好贴。贴完对联后,天已擦黑,父亲会在东面的空窑里拿出沾满灰尘的灯笼,仔细认真的擦拭几遍,在水翁圪崂拿出煤油壶倒满灯笼,拿出早已卸掉镰刀的爪镰棍,把一根铁丝拴在灯笼上,另一头拴在爪镰棍上,出大门上了脑畔。先找一块大石头,将爪镰棍慢慢放倒,用火柴点燃煤油灯笼,再煤油灯笼探出脑畔大约2到3米的样子,用大石头压住那一头,过年的灯笼就挂好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煤油灯笼越来越亮,但是也仅限于在黑暗中对比的亮,惨黄的亮,甚至连一个小小的院子都照不亮。但是,那一抹亮,一直停留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每当过年的灯笼亮起来,我都会站在院子里,在灯笼影子印下来的那个黑色圆圈里玩耍,那一圈影子和影子之外的亮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是随时都可以挣脱的牢笼,又像一块只属于我自己的土地,我就是这块土地上的王,黄土,灰尘,空气都属于我。 很多年,每年的灯笼都会在半夜里油尽灯枯,随着灯笼越来越暗,父亲就知道要填煤油了,父亲总是半夜里起身去脑畔上给灯笼填煤油,一直到正月十五,每天皆是如此。新世纪前后,我的村庄才通电,每家每户的窑面上挂上了一个类似锅盖的灯罩,打开灯,满院亮光,躲在角落里的猫和狗会探出脑袋看一眼又很快缩回去了,显得很是局促。 煤油灯笼在黄土高原上的辨识度是很高的,大年夜,黄土高原上的每一家窑洞上都会亮起来一盏煤油灯笼,它像黑暗中的萤火虫,更像一只只明亮的眼睛,点亮陕北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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