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家人 在陕北这片贫瘠且厚重的土地上孕育出一个又一个顽强的生命，世世代代，生生不息。在神木的南部山区，有一个小村庄，它怀抱黄河背靠大山，那里就是我的家。爷爷是抗战时期的一名共产党员，奶奶曾带领全村妇女为刘志丹率领东渡黄河的部队补衣服、做鞋子。到了六七十年代，爷爷作为村里唯一的共产党员，在种地之余，带领全村百姓搞“农业合作化”，修梯田打水坝。尽管没日没夜的辛苦劳作，村民的日子过的还是紧巴巴的，刚刚能把肚子填饱，遇上个饥荒年，就得挨饿。那个年代人的寿命全靠运气，奶奶刚三十岁就离开了人世，留下了四个孩子：我的两个姑姑，父亲和我二叔。那时二叔还是个刚刚断奶的孩子，仅靠爷爷一个男人撑起一个家，奶奶的猝然离世，让生活更是雪上加霜。于是我的两个姑姑早早地就嫁人了，后来村里的人给我家起了个外号“三条光棍”。我家本就贫穷，劳力又少，为了生计父亲不得不背井离乡去了府谷天桥揽工挣钱，二叔也去了神木铁厂打工。为了攒钱，父亲省吃俭用、节衣缩食，把每天工地发的一个白面馒头和工友换成三个窝窝头才勉强吃饱。在我父亲26岁那年，工友看父亲为人忠厚老实,就把他们村上的一个姑娘介绍给了父亲，那就是我的母亲。初为人妻的母亲里里外外都很能干，又特别孝顺老人,自打嫁进我们这个贫穷的家庭就没有和爷爷分过家。母亲下地干活更是一把好手，为了多种点地多打点粮食，就在村里的石头山上开荒地，在黄河岸边平整洼地。一字不识的母亲根据天气情况会利用雨水解决山坡上庄稼灌溉的问题，村里的老老少少无不竖起大拇指说“这家人真是娶了个财神爷”。尤其是每年播种的季节，母亲犹如神算，常常在下雨前夕把所有的种子落地，老天爷好像也在等待母亲种完了地才开始下雨，所以村里人又给母亲起个外号叫“龙王爷爷”。靠着母亲的勤劳，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从那以后村里人再也没有叫我们家“三条光棍”。我有一个大家庭，兄弟姊妹八个，我的父亲特别喜爱自己的孩子，不管我们八个兄弟姐妹怎么调皮捣蛋，父亲总是笑呵呵地说“你们安静点，要不我打你们”。但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从没打骂过我们。母亲更是个善良而正直的人，记得只要是下雨天母亲就会呆在家里陪伴着我们八个兄妹，母亲给我们讲那些她从姥爷口中听来的故事，我印象中最深的就是讲红军的好和白军的坏，教我们如何分辨一个好人和坏人，母亲从小就教导我们要做个好人。我们家因为孩子多，随着一天天地长大，吃饭也是个大问题。我每次半夜醒来总看见母亲在油灯下缝缝补补，和我父亲商量着怎样能把孩子们养活大。直到八十年代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我们这个小山村，嗅觉灵敏的父亲在亲戚的帮助下在村里开起了“商店”，这在我们周围四五个村子里也是第一家。靠着父亲精明的头脑、母亲勤劳双手，我们家很快成了前后村里第一个“万元户”，在整个镇上也是小有名气。在八个兄弟姐妹中，我的学习最好，父亲经常进货不在家，母亲虽精明但一字不识，所以我就派上了用场。每次卖货没等母亲算出来多少钱，我早早的就算出来了。后来父亲也发现我记性好、算数快，常常故意考我“这个多少钱,那个多少钱”，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再后来父亲常进货回来就让我看账单，每个东西进价多少钱，能卖多少钱都和我说一遍，我就能记住，三年级后我学会了打“算盘”,算账更是麻溜，也成了家里的算账小能手。不过我也成了姐姐嫉妒的对象，老是眼红我不去地里干活。那时稍微大点的孩子在春种秋收都要下地干活、挑水喂猪、烧火做饭。就我特殊啥也不用干，只站柜台卖货。只要是星期天、春忙假、秋忙假、寒暑假，我都跟随着父亲走乡串村摆摊卖货。在后来的生意上我都能给父亲算上万块钱的账，因此在十里八村的人眼里成了“有本事的孩子”。随着我们八兄妹的长大，一个一个都开始上学了，家里的开销也越来越大入不敷出，经济每况愈下。父亲为了赚钱到处奔波，常年不在家。母亲起早贪黑在地里劳作，我们八兄妹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像一群散养的小羊，到晚上母亲数数看都回家了没有。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是个能干的人，贩卖木材、粮油、蔬菜，也捣腾过缝纫机、录音机等，村里的第一台录音机也是我们家先有的。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放宽，我们村又紧靠黄河地理条件优越。村民们响应政府的号召：“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栽枣树”，家家户户种植红枣树，精明能干的父亲立刻嗅到了商机，开始做起了红枣生意。自己加工生产黑枣(烟熏枣），卖到江浙一带，挣了不少钱，随着红枣树种植逐年上升，红枣价格也在上涨，我们家的加工生产规模也进一步扩大。1993年，是我最难忘的一年。，那年的红枣加工商特别多，导致成品红枣的价格一落千丈，父亲的红枣生意亏损严重，而且欠下好多外债，上门讨债的人踏破的门槛，好日子一去不复返。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默默地早出晚归在田地里辛勤的劳作。下地之余，母亲春天挖草药、夏天捉蝎子、秋天打酸枣补贴家用，一大家子勉强能糊口度日。家庭境遇虽然一落千丈，但并没有压垮重振雄风的父亲。为了支撑起这个苦难的大家庭，年近五十岁的父亲东拼西凑买了一辆三轮车，正好村里的学校扩建，他就用三轮车给学校拉沙子、石头、水泥重新干起了苦力活。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有一次父亲在干完活开着三轮车回家时，由于劳累过度，连人带车掉到了黄河岸边五六米高的悬崖下，差一点就被黄河冲走了。满脸是血的父亲被过路的人发现，总以为没有命了。等我们赶到时父亲已经被路过的人抬在了路边，静静的坐在地上抽着烟，围观的人看了也都后怕“这是积多大的德，才保住了命”。看到家人来了，父亲掉下了眼泪，说他没事，让我们不要担心。这也是我唯一一次见父亲掉眼泪。也就在这一年，我初中毕业了。十九岁的我,为给家里减轻负担，我草草地就嫁人了，要了点彩礼给家里还债。出嫁离别时母亲安慰我说：“女儿啊，从小你最懂事，嫁了人有人心疼你，也有个吃饭的好去处，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大病初愈后，父亲一刻也没有闲着，在煤矿上下过井、在神木县城开过饭馆，还做过古钱币的生意。父亲的辛劳没有白费不但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而且给我的大弟弟也娶媳妇成了家，我的小弟也不负众望考进了神东公司，有了正式的工作。2010年的春节是我们家过的最喜庆的一个年，也是多年来全家人难得聚在一起过的一个团圆年。因为日子已经定好了，正月十四给我的小弟弟结婚。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大年初一吃完饺子，父亲和我们聊了很久很久，还特意叮嘱了两个弟弟做人的道理。大年初二一大早全家人都早早的起来忙碌着，为了弟弟的婚礼做准备，然而我的父亲没有起来，永远的睡过去了......全家人无法接受父亲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父亲没有享受过儿女一天的福，更没让儿女侍奉过一天，就这样走了。父亲的一生，起起落落。父亲的一生朴实、善良、艰辛、劳碌，让我们永远地怀念！作者简介：腊梅，神木市贺家川人，文学爱好者。 来源： 麟州文学 |
发表于 2022-11-22 14:54:07
微信
收藏
推荐
无聊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22-11-22 15:14:47
发表于 2022-11-22 15:24: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