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3-1-4 15:4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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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千层底布鞋就是新鞋子的天花板级别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穿，刚穿在脚上，走路都要小心翼翼 ，生怕磕着，弄脏了。因为千层底布鞋做工繁杂，难度大，耗时长，每双鞋的制作都要经过剪鞋样、粘衬子、裁鞋底，纳鞋底、剪鞋梆、上鞋梆、等工序。平时穿的是毛布底布鞋，也就是没有把鞋底用白布条封成一层一层的，比较省事。 记忆中，母亲有一个针线笸箩，里面放着用一本厚厚的《毛泽东选集》，里面夹着用报纸剪成的全家人的鞋样，还有剪刀、针线、顶针、锥子、碎布头、千层底和鞋帮。
一入冬，母亲就开始把爷爷沤好的麻杆掰成一节一节的，抽出麻，整成一扎一扎的，然后搓成了粗细均匀的麻绳，一串一串放在针线笸箩里，给纳鞋底做准备，母亲“逼”的我八九岁就学会了搓麻绳。
制作“千层底”的第一步需要先准备好“衬子”，母亲把平时攒起来的旧衣服剪成片，然后放在柜盖子上用糊子粘起来，花色的、灰的、黑的仿佛五颜六色的调色板，四四方方粘上五六层布就可以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干后备用。有时候遇上变天，已经粘好的鞋衬子晒不上太阳，母亲就将它压在土炕的席底下，热炕连续烧几天，鞋衬子就变得干干的、平平的、硬硬的。
母亲把“衬子”按鞋样剪好尺寸摞在一起，外面再粘上一圈白布条，叫“滚边”，这一圈边要求圆润，齐整，不能有尖角，不能有线头，这是考验针线活的重要一项，大概有七八层吧，放在锅头等干透了，就开始一针一针纳鞋底了；在昏黄的灯光下，朦胧的睡眼时常看到母亲一针一针地纳着“千层底”，佝偻着身子，手上戴着顶针，使劲扎下去，用牙一咬，刺啦——，麻绳被拉过来，就这样顶进去，咬住，拔出来，循环往复，一针一线地纳着。有时候还会在头皮上用针优美的划几个弧度，我很是害怕母亲被又粗又长的针扎伤，她的手常常被针扎的有坑坑点点的伤痕…母亲两晚上就可以纳好一只大人的鞋底，纳好的鞋底针脚细密，排列均匀，横看成行，斜看成列。
缝好几双鞋底以后，哪天时间充裕了，母亲就抽空做鞋帮，做一铜勺浆糊，在打好的衬子上缝上鞋样子，照着样子剪下来，用蓝色、黑色条绒或涤卡布料做鞋面，用白粗布做里衬，然后把鞋后跟缝起来，用黑色的迪卡布裁边，滚在鞋口上。 这滚鞋口算是技术活，巧手的滚出来黑边儿是宽窄一致，针脚匀称瓷实。 松紧口鞋留有两个枣状的缺口，是专门用来缝制宽“松紧”的，母亲会根据我们每个人脚弓弧度不同，我们俗称“俯高”“俯低”，把松紧剪出适当宽度。我的松紧口鞋总是花松紧，花条绒或者绣花鞋，穿上新鞋引来村里的小伙伴的羡慕嫉妒的眼神。
最后就是绱鞋了，把已经做好的鞋帮和鞋底缝合在一起。缝合时，先找准鞋帮与鞋底边缘的前、后中点对齐，用针线固定住。再从后中点开始，逆时针倒着走针脚将鞋上好，因为是明线同样要求针脚均匀，鞋头有棱角好看。如此繁琐和费神费力的几番工序后，一双“千层底”布鞋总算是完工了。新鞋子刚穿上有些紧，等穿过两天之后，便会变得既舒适又轻便。
终于到了大年初一，我们在鞭炮声中早起，换上头天晚上就准备在炕头的新衣服新鞋，顾不上仔细品味桌上的美食，急不可耐地跑到村子东头，和小伙伴儿们一起比比谁的新鞋最好看，感觉新鞋是那么给力，踢毽子、跳绳是那么有劲儿，一直踢，毽子都掉不下来！ 寒冷的冬天穿上妈妈特制的黑色条绒棉暖鞋，鞋底垫上软软的鞋垫，不惧风寒地奔跑在山峁沟壑。上山砍柴，下河溜冰……后来，农村的日子过得稍微宽裕些，鞋面颜色和款式也就多了些，我可以穿上红条绒、花条绒、各色花布的鞋子了，俏生生的红鞋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上踩出一串串欢愉的脚印……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留在我记忆深处的，依然是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那密密匝匝的针脚里，凝聚着母爱的温暖和力量。母亲侧脸咬针的姿势在油灯下成了剪影，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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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4 18:17: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