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3-1-13 06:4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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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或者二十九俗称“月尽”，老家有句俗话:“忙月尽儿，闲初一，初二三上走亲戚”，大年三十一大早全家人就开始忙乎了。
这天早上一定要炸油糕、炸糕角、鸡蛋泡泡等，炸好的第一锅先放起来，祭祖上坟首先要给祖先尝尝。 天刚麻麻亮，母亲就在锅台旁边忙碌上了，一切准备就绪，我负责烧火，母亲蒸糕，蒸好以后才能包糕角、炸糕角。工序虽然复杂，在母亲的巧手制作之后，金黄喷香的糕角出锅，让人馋涎欲滴。父亲则准备上坟烧纸的东西:打着铜钱印的麻纸、长香、黄表纸、酒壶、花馍馍、炮仗……
吃过妈妈炸的糕角，母亲收拾好这些东西，装在篮子里，哥哥提着，一家人出发了。这一天比平时要隆重，还要祭奠老坟，什么老爷爷、叔伯爷爷奶奶、大伯三叔都要给烧纸钱。 由于这些坟都不在一个地方，按照辈分，这个山头烧完跑那个山头，不是爬坡就是上洼，跑四五个地方呢！一时间，村子的山上炮声不断，人影绰绰，青烟缭绕，孩子们的嬉笑声通过山洼洼的回音，格外响亮。
每到一处，父亲吩咐哥哥拿出两响麻雷炮，点着黑色的香，随着炮捻子哧哧的响声，麻雷飞上了天，两声巨响是给地下的老祖宗知会一下，父亲三叔大声喊着:“老家亲们拿钱来——”然后跪着烧纸，倒酒，献吃的，我们再磕几个响头。
妈妈太忙，腊月去不了外婆家，外爷在我两岁时就殁了，妈妈拿着纸钱，朝着外婆家方向跪下，画了个大圆圈，喃喃自语:“老大大，我忙的不能到你坟上送纸钱，这是专门给你烧的，在天有灵，快来领钱吧！”说着有些哽咽，眼圈发红，我们兄妹几个不明所以，也连忙跪下磕头，哥哥揪了一大块花馍馍献上。
午饭便是母亲早已擀好的豌豆面，平时喝不到的羊汤，和着薄如纸的豆面好香！一口气吃了两碗，妈妈说不能吃的太饱，晚上要吃肉呢，可我没忍住，吃的肚子圆鼓鼓了……
午饭过后又是分工合作，哥哥和我打扫院子、鸡圈、羊圈，父亲负责把水缸担满，母亲又为我们准备晚餐，母亲说把年夜饭吃好吃饱，一年不饿。
下午，我们到冰滩里打冰，顺便玩了个痛快，然后抬着一筐冰回来，我要把冰送到门口角落，围墙角落，大门角落……直到院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摆上了白光闪闪的冰块，母亲具体说不清原因，只是说能逼邪，上辈传下来的规矩，大家都这样做，我想陕北常常干旱缺水，应该是祈盼来年雨水丰足。
天刚擦黑，家里的灯都亮起来，那时候没有电灯，过年买了红蜡烛就是最高级的了，外面的灯笼是马灯，防风玻璃罩罩着。记得父亲从乡政府搞得一个红灯笼挂大门外，吸引了不少小伙伴前来观看玩耍。
夜色更浓，吃过晚饭，家家户户点起马灯，院子里燃起火塔塔，远望每家每户灯光闪动，如星如月，近处火苗跳动，好像野营露宿一般，很温馨又有诗意。 这一夜的灯要长明，不能歇灭预示着来年一片光明。这一夜都不睡觉，要守岁，于是大人们打牌、喝酒，小孩子们新衣服上挂着枣串子，穿着新鞋子，东家进西家出，可以痛快玩个够，大人不用喊回家。
这时候，母亲还在忙，刚给我们几个缀枣完毕，又把斧头擀面杖这些立在门后说这个是辟邪的，年这个怪物来了就吓跑了。随后去准备明天的饺子馅，说今天忙一天，明天只负责吃就行了。
当我们踩着一路灯光回到家门时，火塔塔的火焰没了，发出微微的火星。母亲还在烛光下等我们几个，等我们脱了新衣服，给肩上缀铜钱、小炮仗，这时候躺在炕上眼皮不住得打架，没等到“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的午夜就睡得啥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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