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起去烧山野 青川 烧山野(土豆)在离开山野不会做饭的陕北人的生命里占据着比较重要的位置。 陕北秋天的金黄是从烧山野的火苗中生发,又在烟气中升腾,最后融入蓝色的高原天空。随着即将到来的冬季把这抹金黄兑着清凉与高远一饮而尽,许多烧山野的场景也从我的脑海里长出。 这些年远离乡村,在城市中几乎享受不到烧山野的乐趣。但是,偶尔在朋友圈、微信群能看到,在城郊区域,一群人点燃一堆篝火,火堆里扔几十个土豆,一把把柴被添上去。在等待山野烧熟期间,一群人在一起玩各种游戏,打扑克、跳广场舞,甚至有些还在玩老鹰抓小鸡。等山野烧熟,各种罐装的、袋装的、甚至是盆盛的咸菜就会闪亮登场,有剁了一些红辣椒腌制的苦菜,有添加一半红萝卜丝丝腌制的碎圆菜,有清清爽爽只放盐腌制的沙盖菜,最重要的还有芝麻盐、胡麻盐。这些配菜里,我认为最绝顶的搭配要数烧山野配芝麻盐或者胡麻盐。芝麻或胡麻属古老的油料植物,烧山野这种极度的素食搭配油料,荤素搭配即为最佳。将炒熟的芝麻或胡麻碾碎,加食盐搅拌就成了,再与烧熟的山野一起吃,那味道绝对能香塌脑袋。再看一群人,每人拿一颗烧到黢黑的山野,抽丝剥茧,把黑色外皮慢慢除去,逐渐露出了被烧到焦黄的稍微又有一些硬度的外壳,这层外壳焦香伴着山野本身的香味,最好吃。最里面就是白沙似的山野本野了。吃一口软、糯、香、甜,再配一筷子菜,仿佛把蓝天和白云也吞进嘴里,细细咀嚼,好像能汲取天地正气、日月精华,那种享受的模样堪称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不多时,烧山野吃完,大家抬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烧山野带给大家的不仅仅是味蕾上的极致享受,更在每个人的脸上留下一抹抹黑色的印记,有些像胡子、有些像花脸,有些干脆被同伴抹成了包黑子,只露出两排白色的牙齿。 我很想亲自去体验一次在城郊区域烧山野的快乐,但是多少年都未成行,工作繁忙倒不是借口,而是我觉得再怎么做,也找不到小时候那种吃新山野、烧山野的乐趣了。 小时候,每到新山野下来,母亲总会在第一时间做一顿农家蒸饭,蒸窝窝头、新山野、老南瓜、新红薯,再配以新腌制的苦菜,新碾拌的胡麻盐,我一顿能吃四五个山野,再来一碗豇豆汤,浑身有说不出的舒爽和用不完的力气。一顿饱饭吃罢,我和母亲坐着父亲赶的牛车往地里走,名义上是去帮忙收秋,其实到地里我就像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受任何规则和叮嘱的约束,随意奔跑,追兔子,逮蚂蚱,寻找藏着粮食的老鼠洞,玩累了就躺在牛车上,手里捏一把熟透了的狗尾巴草,看云朵飘过蓝色的天空。 当然,最怀念的还是冬天里,能有一口独特的吃食。 冬天,全村人都歇下来了。傍晚,吃过饭,母亲会带着我去邻居家串门,婶子们会一起拉家常。 邻家婶子说“前梁那点玉米今年长的真好,比前年多掰了20袋玉米棒子”。 母亲回应道“是了,我路过看见你家那点玉米长的好,我还跟我们那说过”。 邻家婶子又问“你家小子的鞋样子大小了?我们家二小子今年的鞋样子小了,看的跟你要一下鞋样子,二小子一年了只长脚不长心,寒假考试数学才三十几分”,说完瞪了二小子一眼。 我们几个小孩子坐在电视机旁边一声不吭,也没心思听大人的这些对话。 夜半,回到家里,母亲总会端起铁锅,在灶膛里扒拉出几颗烧的熟透的山野,抄一盘咸菜,就着烧山野,就是一顿美味的宵夜了。原来,母亲在出门前就将山野埋在了烧过火的灶膛里,利用柴灰的余温慢慢将山野烧熟,以致于每天晚上我都期待母亲会端起铁锅,在灶膛里扒拉出几颗熟透的烧山野。 相对于母亲对山野的那种合理的吃法,我和小伙伴们的吃法就不会那么讲究了,一年四季都有独属于我们的规则。 春天黄土山光秃秃的,地皮上冒出来的麻麻和爬浪浪就是一年中的第一口新鲜。夏天正是季节,小伙伴们都会当一个月的放牛娃,烤玉米、山野,架锅生火熬米汤、煮挂面统统不在话下。秋天就更好了,全村的瓜果都成熟了,东家果园进,西家果园出,大人们总会听到一些怪话“谁家的他大大,看把我们家的果树害成什么了”。冬天是童年的乐园,上山捡鸽子山鸡,在沟底直接开膛破肚,拔毛洗净,生火开烤,再佐以秘密武器“熊毅武方便面”调料,一只鸽子分到手可能就那么一小点肉,但是我们吃到满嘴油,吃的津津有味。 四季轮回有序,乡村叶生叶落,一代又一代人将记忆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有减无增,记忆逐渐模糊,“村里村气”越来越淡,最后被水泥混凝土和钢筋裹满身体,动弹不得,只能仰望我们再也回不到故乡。 大部分人记忆中的故乡,热爱的乡村和乡情,只有在烧山野这种简单且极具代表性的活动中才能获得几许。这种最简单的、纯正的快乐和幸福是其他任何活动都不能替代的,因为其生于乡土,生于所有乡村人记忆的最深处。 我们一起去烧山野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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