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百合 于 2011-9-19 11:33 编辑 空气中的一点冷 陕北的热,一贯好抗。所以再热的夏天,也很少皱眉头,总觉得热是一忽儿的事情罢了。冷就不一样了,空气中只要搀进一点点,就有点绝望,因为这必然越来越浓的冷,实在无法打发。 今秋的雨,即使是陕北都多的让人厌烦。不晓得那些天天在水里浸泡着的地方,秋意该有多么沉闷。 才刚刚八月末,接连两三场雨之后,家里陡然凉了起来,盖两床被子在身上,仍有凉意如水,不讲道理地入侵到被窝深处依旧不肯止歇,毅然打开空调暖风,徐徐吹了一会,才愿意入眠。 原本贴身柔软的衣服,打小时学会的命名竟然是:秋裤。秋裤一穿,空气中的冷就开始认真地弥漫。 垂柳的狂歌岁月已是遥远的记忆,此刻的它们,垂着散乱的长发,沉重地思索着不可避免的命定凋零。 爬墙的藤蔓,叶子肥厚壮硕,绿意如油一般通体裹挟,它们的枝条不为人知地轻轻抖,瑟瑟的颤动中,与墙外那些夏花的恋情正在缓缓消散。 草坪其实才刚刚绿起来,陕北的来夏来得迟去得快,它们勃勃焕发生机的日子实在少得可怜。刚刚有点暖意的时候,绿化工人就开始费好大工夫侍弄这些金贵的草儿,短暂的夏忽闪而过,沙地上的绿草正争气地往葳蕤茂盛的样子使劲呢,你看它们,憋了多大的一股子劲呢,就这样一口气不换地绿着。空气中的一点冷,近在咫尺。 菜地里的大白菜,是这个季节最丰饶的成长,肆意地在风中展示自己健壮饱满的叶片,还没学会卑微地将自己的心藏起来,一片一片的叶子,在风中荡漾,骄傲的像是那缕凉风里正播放着舞曲,它们是舞动的裙裾,上下翻飞是使命。盯着这些绿得发狂的菜叶看,心中的凉意一点点弥漫开,因为想到了,不久,它们的委身之处,是粗陋的瓦缸,开水烫了颜色,再加一把盐久久地泡着。永世不得翻身。 香菜娇小曼妙的身躯在风中俏生生地摇摆,玲珑有致的叶子若有所思,是谁赋予它们一丝丝柔媚的味道。大把大把被我们剁碎了当作调味佳品的香菜,一行行长在土地里,居然有此绝世的风姿。空气中有了一点冷,那抹楚楚可怜的绿,舒展的日子没有几天了。 中秋节的晚上,特地仰头看天,白玉盘矜持地展示了朦胧的美。似乎它自己都晓得,这日子,正是人间万姓仰头看的夜晚,竟然害起羞来了,端的是小家碧玉的料,一点都不落落大方。难道嫦娥也感受到了空气中那点冷,竟致神思恍惚了? 十六的晚上,再仰头看天,丝丝缕缕的白云绕着月亮跑得飞快,一队接着一队,部队搞拉练似的,源源不断。这些个傻白云,这都十六了呀,月饼应该发停当了,你们着急赶路干什么呀。白云不管我心底对它们的嘲弄,还是不遗余力地飞快追月亮,于是想,彩云追月,那是骗人的,夜色中的云,不是白云,就是乌云。所谓的彩云,真真的只能是浮云,不足信的。 十七的晚上,继续仰头看天。如玉的一枚月,通透润朗地悬挂在抬头可见的阔蓝天空。圆月里隐隐绰绰的深邃轮廓冷寂悠然,缓缓地勾勒出美丽神话的虚晃影像,散发着寒冰玉魄般的光芒。月亮下面,穿厚厚的衣服,痴傻地跑着慢慢的步伐。月下,又是灯下,影子竟然比我跑得快,一直在前面,忠实地记录着我身体在运动中的细微秘密。水泥地上的人影儿肩膀在摇,胯骨在晃动,胳膊一摆一摆的,竟然连额前的发丝也会在地面上跳跃,夹克上的拉链一蹦一蹦的,蹦了几圈了,还停留在地面上蹦跶着,没有被月亮特别眷顾的接走。跑两步抬头看天,月亮还好端端地在。真踏实。再看那广袤幽暗的天空,星星比平时少了一些,它们也怕冷吗?不,它们不怕,你看,它们把最冷冽的种子,种在这无涯际的穹窿之上,缓缓地积蓄着力量,或许有一天,星的种子,可以在天幕燎原,曾经震撼过我的梦幻般的红碱淖绝美星空,将会再度光照我头顶的那片浑厚天空。 这样的月色下,秋虫的鸣叫有点揪心。空气中的一点冷,在这固执的叫声中,成为切实的冷意,直直地钻进心里。仔细听,它们不是在不知所云的呢哝,它们似乎呻吟着:失踪,失踪。空气中的一点冷,逼得它们只得遁形。戒备森严时开始的小小爱情,必将在渐渐沉默无言中结束,空气中的一点冷,销蚀了它们的默契相知一唱一和。现在它们只能一起失踪,这失踪,可以算是昆虫们的殉情吗? 光影昏昏的水泥地面投射出鸟儿掠过的小小身影,吃惊地抬头看,一直巨大的蛾,扇着苍灰的翅膀,灯下正仓皇的翩然,孤零零地。在这有点冷的空气中,它在为谁的梦想振翅?尽管拥有翅翼,自由的飞翔,也是有期限的。空气中的一点冷,逼迫飞蛾为一闪而逝的夏夜默然叫魂。 跑步停下来的时候,凉意哗地一下涌入身体,似乎有汗水从体外往体内钻,水滴渗进血液里,带着空气中的一点冷,秋裤下的肌肤,张开毛孔,呼吸到一些悲凉。天凉好个秋。不久,眼前这绿树,绿草,绿藤蔓,绿白菜;会是黄叶地,影零乱,憔悴损,合成愁。 2011-9-15零点33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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