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就剩这最后一个月了,日子就是这样,不管你喜与悲,忙与闲,仍一往飞逝。 今天母亲来电话说,后天想来我这儿看看,快两个月不见我了,想了,一句话说得我这眼睛可真不争气了,妈还说:“一到年关,你们就忙了,妈过来看看你,看能给你置办些啥吃的,下班回来做饭方便些。”常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娘何尝又不是女儿的大沙发呢,累了安静地躺在那里,软软的,让自己小小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多好呀!一到阳历新年年关,离农历的新年也不远了,每到这段时间会越发忙碌,心境也似乎缩略了许多,别人言谈中的任性,联想起自己,竟有了委屈的抱怨,今天想来,如千百年的天气,总在成熟中显现幼稚的变脸,这也许就是人性的一种自然,无可厚非。可与母亲非然。 这段时间脑子好像清空了储存,一片茫然,困顿。今天母亲的一个电话,竟让自己于自己、于母亲想起了那些过往的岁月,深深浅浅。 母亲说起那年我来到这个世间的日子,最为深刻的只有一个字“冷”,分娩的痛苦她似乎从没提过,我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曾体验过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那年的冬天分外冷,家里就像冰窖一样,闻不到一丝暖的气息”母亲常常这样开始描述,“她们顾着包裹你,我顾着体会那份幸福,身体晾在一边,由于汗水的浸湿,全身冰凉,头顶更如冷风灌涌,凉嗖嗖的。”母亲的一只手臂常因肩痛抬不起来,就是因为那年冬天的月子里,晚上起来抱我,顾不了遮裹,落下的病根,年轻时扛扛也就过去了,如今抵不过岁月的侵蚀,疼痛越发厉害了,只好与膏药为伴,就那样还要在每年的腊月底忙着为我准备年茶饭,我说就这么三口人,不需要置办,平时也和过年没什么区别,她可不认同,总说过年就该有个过年的气氛,我便随了她,知道让她做,她会有一种满足和释然,那也许已成了一种习惯。 关于母亲,我们每个人都一样,有些耳闻,有些亲历。 奶奶曾经说起母亲结婚那天,我们村里共迎娶回十个新媳妇,母亲最漂亮,还识字,做女孩时教过村里人背诵毛主席语录,在公社的大会上发过言,十足的进步积极,***洋溢。十里八村的人都夸她,针线活儿做得又好,确实,记得小时候我和妹妹的衣服,常会引来小朋友羡慕的眼光,大人们捏捏衣角,翻翻袖口观摩,即使是打补丁的衣服,母亲也会做的巧妙,让你看不出明显的针脚。那时,她除了在大队部的裁缝社上班挣工分(那时候还是合作社),还要下班回来经营自留地,政策容许搞副业时,晚上回家点上油灯,背上背着弟弟磨豆腐,磨洋芋淀粉,给乡邻近村推销,常盼着月圆的日子,能在院里亮堂些干活,放电影时,村民们前呼后拥谈笑风生,母亲常常一个人还在忙碌,几乎没看过一场完整的电影(那时候农村放映队好长时间才放一次)。 当时父亲在外教书,脾气不好,每次回来会因家里的忙乱心烦,和母亲争吵,每当营生做完,母亲静静地坐在院里,脸上的泪滴悄悄滑落,我那时候太小,不会劝解,只有静静地陪着。第二天,她依然笑脸面对身边的一切。家里修建窑洞时,在河对面,我已经上了小学,会做简单的饭,每当饭熟,到了他们收工时分,我总会偷偷地躲在河边的树下张望,观察动向,看见他们并排相跟走来,明白是晴天,就会高兴地跑回家;看见一前一后走着,知道多雨,心就会“咚咚”地跳,磨磨蹭蹭不想回家。那时候就想着长大了,一定不让我自己的孩子这样过早的“懂事”。现在想来这不尽是坏事,经历有时也是一笔无形的财富。 后来包产到户,自由了,母亲开办了几期缝纫**,把自己的技能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当时祖父已是乡镇领导,父亲又调回家乡教书,她在不快过后,还是有了一丝知足,于当时的环境,我们也算是和书香门第遮了点边,本该有种优越,但我一直有丝压抑深隐。 搬到城里居住,母亲清闲了,倒有了几分失落。看见那些和自己同龄的上班族妇女,觉得自己没文化落了底,一种莫名的自卑搅扰她,曾经盖过隐忍痛楚的那份优越一度荡然无存,于是开始拼命地督促我们的学习,以前是不这么在意的,当然那时候我和妹妹的奖状,她已经习惯。当年我上大学是母亲送的,我们宿舍的第一次清洁是母亲搞的。那时候每有人请她缝制新衣,她都会和我们唠叨几次,父亲后来调在行政单位,常有应酬,有同学或同事来家,说她识大体明大理,她会越发对任何人宽容到极致。 母亲最喜欢的颜色是绿色,我常给母亲说绿色是旺盛生命力的象征。 我结婚那年的正月,一场大病差点夺取了我喊母亲的权利,看着她虚弱的身体蜷缩在加护的病床上,我知道那时她的思维已经开始游离,可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却是:“我的莉子还没归宿,我不能就这么离开”我的眼泪禁不住奔涌而泻。当年的八月,我如她所愿穿上红嫁衣,她带着假发(化疗掉了头发)依然欣慰。 儿子几个月大时,她不放心别人照看,要自己亲自照顾才行,每天单程五六里的路途,来回骑车四趟,到我上班时间,她汗津津地赶来,到我下班,她又忙着赶回家为父亲做饭,几乎整整一夏的骄阳炙烤着那奔波的身影。如今,一些孩子的不懂事,再加上病痛,不到六十岁的人,却苍老了许多。父亲退休在家,两人还在吵嚷,她也不再谦让父亲的性格,常常针锋相对,我们劝解,她只淡淡地说“你们都大了,自己能活了,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人这一辈子有些事是不由自己的,我上学只读到二年级,你外爷就不允许了,我没文化不该找你的父亲,他们却包办了。”正当我们抱怨父亲时,她又替他辩解:“他为这个家付出了许多,性格害了他,做了事惹了人,他也体贴过我,他是你们的父亲,你们与我不同。” 常说“女人如书”,有的是一首诗,有的是一篇散文,有的是一部小说,有的还是一篇杂文,于母亲,今天似乎才细读,我依然无法写评,只是翻出了那些记忆深处或浅或深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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