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岸芷汀兰 于 2011-3-3 22:49 编辑 昊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村子及周围农田也要被征用建工厂了,现在家家户户都忙着建房栽树,争取到时多得一些补偿。你也抽空回来几天,咱也在院子里盖几间厢房,省得到时候吃了亏。 听到“建工厂”,昊的心头一紧,家乡地处辽阔的平原上,土质肥沃,气候条件优越,一年可收获两季,是全国重要的粮食产区,这几年总有建厂的消息传来,不知有多少良田被糟蹋了。没有一技之长的农民拿到有限的补偿款,却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以后要靠什么生活呢?久居城市,昊看到过太多在都市夹缝里艰难挣扎的农工,他们干的是最脏最累的工作,换来的是极微薄的报酬。况且土地资源无法再生,钢筋水泥的建筑上长不出茁壮的禾苗和葱郁的果树,土地一再被无序的占用,换来眼前的利益和一时的业绩辉煌,殊不知这无异于杀鸡取卵,我们消耗的是子孙后辈的生存的资本,人类正一步步的把自己逼向灾难的绝境,真琢磨不透那些高瞻远瞩、运筹帷握的领导们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唉!离家真的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经过一夜的颠簸,终于到站了。一下火车,昊立即深吸了口气,久违了,家乡的味道。三年多没回来了,坐在出租车里向外望,家乡的变化真快啊,处处高楼林立,鳞次栉比,道路宽阔平坦,两旁的绿化带上花木葳蕤,纷繁亮丽,人们的衣饰也较以前漂亮、时尚了许多,昊为家乡的变化而欣喜。 车子飞驰着驶向城外,繁华和喧闹已被远远的抛在身后,高楼大厦渐少了,路上急驰的车辆也渐稀落,车窗外换成一派田园景色,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此时已近春末,公路两侧的麦苗在熙暖的阳光下尽情舒展着身体,微风拂过,成片绿油油的禾苗儿似波浪轻轻起伏着荡漾开,一波连着一波象绿色的海洋。昊一直侧头注视着窗外,他在这片蓬勃的绿色里看到了丰收的希望。 昊已脱离这片土地多年,十几岁离家求学,然后定居城市。都市富足安逸的生活改变了他的衣着和生活习惯,却没有销浊掉他骨子里对家乡土地的深切的爱。那个每天在晨雾和悦耳的啁啾啼啭中醒来的小村庄,田野里无垠的金黄和小伙伴们田梗上嬉戏的身影都永远的鲜活在他的记忆里。城市中充斥着菜市场和超市的速生食品味同嚼蜡,品不出它应有的香味。用农药和激素泡大的果蔬肉食让人们对食品缺乏安全感。用餐时捏着掺了滑石粉和增白剂的馒头,他就特别怀念小时候母亲蒸馒头的情景,热气蒸腾的农家大灶刚掀开锅盖,那诱人的麦香就会弥漫整个农家小院…… 车子一路飞驰,乡近情更切,眼前的景物越来越亲切,归家的心也随之越来越迫切。当昊还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时,车已行至一处公路的交叉口,一条新修的道路由国道向田野深处延伸,把大片的田地分割开来,路口一块“****化工有限公司”的大牌子赫然出现在眼前。昊急喊停车,匆匆付钱下车后,顺着新修的公路前行,看到路面上有许多被腐蚀的痕迹,此时正值盛夏,路边的小草却无精打采,稀稀疏疏的几片绿叶在成片的枯黄中痛苦的扎挣,没走多久,一大片新建的厂区就在眼前了。他看着厂区门口金光闪闪的大牌子,一阵寒意和恐惧笼罩心头:“化工厂,居然把重污染的企业建在万亩良田上,作孽啊!”这些年屡有化工厂污染土地、河流和地下水的事件发生,人畜患病,草木枯黄,那惨烈的恶果让人惊悚,可昊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重污染企业会建在家乡这片肥沃的土地上。 望着大片的厂区,耳边是机器隆隆的轰鸣声,昊突然一阵眩晕,恍惚间工厂轰然塌陷,一个如电影《异形》里的庞然怪物从废墟和纷扬的尘土中冒了出来。它色彩斑谰,丑陋、狰狞,浑身滴淌着粘稠、乌黑的液体,那张开的血盆大口和两个粗大的鼻孔里冒着令人闻之欲呕的瘴气。它嘶鸣着,怪叫着,所到之处,土地焦裂,禾苗枯萎,沾到粘液的人与动物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哀号,身上露出大片大片的腐肉和白骨,还吱吱冒着带着血腥味的白烟,面黄饥瘦的人们哭喊着四下逃窜,怪物的身后寸草不生,一片瘆人的荒凉…… 昊陷在恐怖的幻境中无法脱身,感觉怪物越来越近,自己的双腿如铅灌一般挪不动一步。正当他惊慌、恐惧之时,突然一阵尖利的笛鸣声响起,幻影瞬间消散,他回头,看到成队的罐车停在自己的身后,司机的头探出车窗,正不耐烦的按着喇叭,嘴里还漫骂着。让到路边,看着长队的罐车鱼贯驶入厂区,昊的心情沉重、愤怒、深深的无力,他清楚的知道刚才的幻觉会在不久的将来上演,他盼望着灾难降临之前,能有一位如超人般英明果敢的人物站出来阻止。 眺望远处那片生机盎然的绿色,耳边掠过的风声如土地在哭泣,凄凄惨惨的呜咽中一个饱含着沧桑和愤怒的声音一遍遍响起:“清醒吧,自私的人类,惜存方寸土,留与子孙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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