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虽然已经一个人了,但是,死活不离她住了一辈子的老窑洞。为了叫她搬到城里住,我们说了多少回,她就是不听。没办法,我就一有空闲就回家照应,来弥补自己心上的空缺,避免百年后留下遗憾。我每次回到老家沙峁镇杨家坪,都能看见我的可怜的四娘。去年她的儿子在神木赌博输了20万,活动的范围由地上转到地下,就像空气一样,蒸发掉了。只要听到我回去,她是一定要来的。她到了我家,站在凳子跟前---她穿着下地的一身旧的退了颜色的----看不出是蓝色还是灰色的衣服----在我的印象里----她永远是不会坐的-----最多抽我的一根烟----更不会吃饭----只是打问儿子的消息。今年以来,她总是要问我:唉,你见过刘平了吗?我的回答总是让她失望的离开。 今年五月端午,她早上到村子边,公路对面的地里锄地。神盘路堵车3天了,两面就像两堵墙一样立在那里,动也不动。只留下中间有小车通行。十一点,四娘锄地回来,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山西的拉煤空车在超车,就把她刮倒了,当时,村里锄地回家的人多,有几个看见了------报警----叫救护车-----打司机----一会交警来了,救护车也来了,大家用最快的速度把她抬到车里,当时她已经昏迷不醒,鲜血染红了平整的二级油路。十二点半,我吃完饭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家给母亲送凉糕,突然,手机急促的响起。------你赶快到县医院六楼急救室----四妈车碰了------在抢救----我听的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到公路上打的到县医院。
我到了急救室,看到四娘紧闭着双眼,头发已被推光了,一个医生两个护士正在缝伤口,我看见她的左眼边上,齐刷刷的开了一条缝子,露出白生生的骨头,怪吓人的。医生一边缝一边嘟囔-----碰在啥上了-----刀子割了一样-----太长了-----得缝二十多针-----那医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相貌很英俊,一会缝完最后一针,他长出一口气,直起腰来,白净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碎的汗珠。医生用眼睛扫视了我们一下,领着两个护士出去了。急救室里站满了人,四娘的四个儿子,儿媳,还有大的孙子孙女,加上我们共有二十多个人。四娘的三儿子告诉我:车是山西临汾的,司机也是山西的,他母亲在两辆大车中间过马路,后面有一辆空车要超出前面去,像贼一样猛的冲过来,撞在了正在过马路的四娘身上,车帮顶折了四根肋骨,头又在保险杠上划了一下,摔在公路上。当场就昏迷不醒,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上来医院做cT,B超后,差点就断了气,还是氧气供的及时。听着如泣如诉的断断续续的话,我一边端详四娘那平静的泛着灰黄的消瘦的老脸,止不住的悲伤涌过心头,在我看来,人似乎已经亡故,头旁边的仪器在跳只不过证明她还没有走远。
过一会,主治医生又过来了,急救室了的空气似乎要凝固,人们心里都十分着急,但又都不说话,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医生,冻僵着脸。医生一脸严肃地说:“病人非常危险,头颅里进了血,你们要仔细观察,如果一有呕吐现象,就必须做开颅手术。”说完就要走,我问:“有好的办法吗?”医生一边说只能观察,一边就出去了。
一晃六天就过去了,那天以后,我又抽空去了几次医院,四妈一直没有醒来。几个儿子轮流照看,我去的时候,没有见过她的儿媳妇。儿子直头半脑,媳妇在光世人的脸,她又没有女儿-----曾经有两个-----一个10岁--------一个12-----都死了------据说还都是我父亲裹上甘草送到了山那边-----也就没有人哭她,为她掉眼泪。刚才我又叫电话询问了一下,昨天晚上,她睁开眼看了一下。然后又昏了过去。我听了非常高兴,真是老天有眼,善人到底有好报。我的四妈有救了。 四妈,我要对你说:快快醒来吧!以后我回到家,我肯定还能看见你,你一定要来和我拉话。再也不能由着你的性子,你一定要规规矩矩的坐下来,我是你的侄子啊,我还要命令你吃饭。而且,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醒来吧----四妈-----你听话----- |
本帖最后由 轻雨莉人 于 2011-3-29 22:52 编辑 题目为“四娘”,却没有运用大量的笔墨直接去描述四娘的外貌衣着,言谈举止,只一两笔“旧的退了颜色的----看不出是蓝色还是灰色的衣服-”“她永远是不会坐的-----最多抽我的一根烟”“唉,你见过刘平了吗?”乡间一个日子并不宽裕,有些拘谨的母亲形象就活了。楼主没有刻意考究语言的华美与独到,只平静地叙述四娘车祸的一件事,竟让人读得辛酸。四娘有四个儿子,女儿早夭,“儿子直头半脑,媳妇在光世人的脸”,“也就没有人哭她,为她掉眼泪。”读到这里,我不知该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还是“百善孝为先”,“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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