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秋初的一个早晨，卧病在床多年的老父亲再没睁开眼，这让所有亲朋替王二松了口气，隆重的为老人举行后事后，王二觉着天空都明亮了不少。少了一份负担，身上不自觉的来了劲儿，秋收时分，他驾上三轮，来到田畔，举起镰刀在糜子林里手起刀落汗流浃背，在土豆堆里躬身弯腰不知疲累，在玉米堆里挑拣分类分外陶醉。农忙时因怕天冻，所以忙起来没明没夜，但所有的忙碌都包含着喜悦，所有的收获都是对曾经的努力的回馈。王二赶着冬天来临前，在院子里晾晒、整理着一年的劳作成果，婆姨孔雀坐在旁边看着他忙乎，时不时的捡两颗撒落的玉米粒儿扔给旁边闲蹿的母鸡吃，这个秋季孔雀的疼痛没发作，生活顺利的迈向冬季。
陕北的冬日，肃萧、冷酷，倘若是阴天，外出就显得特别艰难，先不说要用防寒衣物一层层将躯体包裹是如何的负累重重，单是那股扑面而来的凛冽气息，也足够让人驻足仔细斟酌、衡量一番，而阳光犹如一剂治愈胆量的良方，让闷在厚重棉絮里的人们有力量抛开束缚，光鲜亮丽的活动在青天白日下。城市尚且如此，在条件落后的乡村更是倚重这天然的温暖。
冬月，午饭后，是传统的农村人统一的户外运动时间，因着房舍坐北朝南午时光照最好的关系，上了点年纪的人都喜欢蹲在门口晒晒太阳，拉拉家长里短，消消食。而村民王二独独喜欢倚靠在门前那棵不知什么年代种下的直径约莫半米的大桐树下，或是听听邻家人们闲话，或是和熟人扯扯浑，但更多的是沉默着瞭望着这祖辈赖以生存的村落。
没有绿荫的点缀，冬日的北方乡村呈现的是一片黄土裹挟荒草、略显破败的景象，在神府矿区的农村，煤粉的覆盖让这种破败蓦地增加了深度，尚伙盘村就镶嵌在这厚重的黑色高原中。尚伙盘属于神木孙家岔乡，放眼望去它的周围排满了大大小小的煤矿，按说，矿区的百姓应该都是分红得利、殷实富裕的，但是薄利抵不过长年累月的巨资耗费，孔雀长期的抗癌治疗，让王二的家庭在这片黄金地上就好似水草丰盛的草原上的瘦马，任草原再怎么滋润都不见其增加一丝丝的肥膘。
王家这一代，弟兄三人，老大早早没了婆姨，只有个出嫁的女儿时常回来照应，老三貌丑又憨实，年轻时没人肯嫁，中年娶了个外地女人，因为那女人不肯让孩子落户而不明不白的帮她供养着两个半大后生。王二有儿有女一家四口倒是圆满，儿子出息，考上了好大学又自个儿找了工作，早早成家立业，女儿也孝顺听话不需太操心，只是婆姨自打过门身子就不好，年轻时小毛病一大堆，熬到神木经济突飞猛进的那几年，她被确诊得了癌症，房漏偏逢连阴雨，那时又赶上上边两位近八十岁的老人生病，老头患了阿兹海默并瘫痪，老太得了帕金森，生活也不能自理。不幸三管齐下，逼迫着在外打拼的王二卸下抱负，无奈的归家归田侍候一家老小，这一归家便是近十年时光。
十年间，神木县经济经历了鼎盛时的辉煌，遭遇了借贷危机和煤价下坡的衰退，又倚靠市场调控和模式转型走向了复苏。十年时间，一个曾经铁骨铮铮、满怀作为的汉子，远离奋斗的圈子，囿于油烟与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的格局里，重复着求医问药、挂号缴费、独自消受苦难。
王二不愿意听到“不治之症”这个词，虽然接下来的时间依旧要在为妻治病的路上度过，虽然除了他没人对这病报有希冀，但少年夫妻老来伴，王二执着的认为两次手术后婆姨还能熬过了这么些年，就代表着他的努力与付出没白费，就意味着她的生命可以延续，就表示余生还有人陪伴。数年奔波劳碌之中，王二周转在老人的卧榻、婆姨的病床前，像侍候孩子一样为老人喂饭、把屎把尿，打破了久病床前无孝子的传说；像对待珍宝一样呵护着孔雀，黑发变白、雄心不在、家财尽散，才使得她身上到处转移的癌细胞得到控制。
大起大落之后，神木这座名噪一时的北方能源城市逐渐趋于老成，新晋领导班子，严格整顿改革体制，狠抓落实惠民利民政策，全力发展新型产业，贯彻为人民服务理念，让人民看到了希望。
十月的一段时间，孔雀因疼痛不忍，又进行了化疗治疗，王二捏着治疗后显示各项指标都好转的化验单长呼一口气，打电话给在政府当职的妹夫再次咨询大病救助的政策。走出病房，他和孔雀商量着把侍候老人的月份扛过去就去榆林照看孙女儿，这么些年，他了解婆姨比了解自己更多，他知道这个饱受疾病摧残的女人一直坚持接受治疗是为了什么。
入冬到现在，王二依旧不停的忙碌着，忙着在儿媳上班时带未满周岁的孙女晒太阳，忙着为老伴儿备药打针，忙着享受他与孔雀来之不易的天伦之乐，王二曾对儿子说，老人一天一个不是，娃娃一天一个本事，照应老人一个月像过了一年，看孙女儿时间过得不知不觉。


王二的大名叫治飞，但他说这名字起得不好，本来可以起飞结果一个治字给缠住了，导致他一辈子都在治病的路上奔波。他近花甲之年，头发整齐，两鬓掺白，初看身材魁梧，体态端正，浓眉大眼，因肤白而略显秀气，并不见乡村汉子的粗犷，如果不细细端详那双饱受岁月煎熬的泛着红血丝并且清亮不再的眼睛，你会下意识的认为眼前的老头是个安然度过大半生的退休干部或是安享天年的老人。
闲谈时儿媳妇开玩笑说王二年轻时其实还是个大帅哥，婆婆孔雀叹了声人不可貌相，王二逗着孙女附和道：“是啊，命运从来跟相貌无关的。”

赏你个杂碎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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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了点，能否多多益善

帅德.布耀布耀德 发表于 2016-12-22 14:02
简洁了点，能否多多益善

多说伤感，简而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