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那是一九八六年吧。我三十来岁，已经是一个三岁孩子的妈妈了。上头的两个公公婆婆，一个六十二岁，一个六十岁。他们家里，老大，老二都已经成家，一个姐姐已经出嫁，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弟弟。说句心里话，我当时就是扑他家的儿子是大学生，所以没有提任何要求就嫁到了他家。结婚以后，我们一家三口白手起家，从来不依靠家里的什么。我知道我公公家是村里最穷的一家人家，所以，结婚后，想也不敢想分家的问题。自力更生，过了一天少一天，走着看，慢慢发家致富吧！　　
    那年初夏的一个日子，我和孩子在顾城通镇老公教书的学校居住，乡邮递员捎来一个口信，是通镇榆树湾我老公家的老村长说来的，说是公公叫我们星期天回家，要分家。我听了觉得非常奇怪，我知道，那时家里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难道要把被褥、枕头、窗帘、桌椅、锅铲、水瓢、油灯通通给分了。看在眼里的就是，三孔歪歪斜斜的窑洞，石头门面坑坑洼洼的，很难看。一头老牛，一头猪是公公的命根子，家里谁也不敢有非分之想。老公听了分析不来原因，我也觉得非常好笑。可是，不弄怎样，不回去不行。我们还是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带着孩子回家去了。
    榆树湾依山傍水，一条沱沱河村前流过，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在村子里说起来，我的公公六个儿女里面，大儿子玉明过得最好；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侄子已经上了大学，他们自己修建了三眼漂亮的石窑，在榆树湾村他们一行行人里面，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主。老二玉军和公公住在一个院子里，比我早结婚二年，他家的孩子比我的大两个月，老二人懒，生活过得凑凑呼呼，多年来，没有喂猪，农活就用公公的老牛。我的姐姐玉莲人长得标致，激灵，但嫁到很远的内蒙去了，很少回家坐娘家。
    一直以来，我就知道老大是个懦弱的人，可他媳妇却是个村里有名的泼辣货。想来这次分家八成是她嫌两个弟弟将来要娶媳妇，怕拖累自己才挑起的。据两个弟弟说，这几年，一有空闲，老大媳妇就到老二家里，不知商量什么。还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老人忍不住了，问两句就一顿臭骂。欺负的活不成。今年过来，两个嫂嫂给老人几次提出要分家，老人不答应。谁知这老大媳妇就是咬死了理，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分家，不管其他人了，要自己过自己的。
    星期天，我们回到家里，一进门就看见公公黑着脸，抽闷烟。我和孩子跟婆婆没说上三句话，就看见老公气呼呼地出去了。这时，老二家的也过来了，我知道老公肯定要去老大家，忙的连话也顾不上和老二媳妇说，用手指了一下，就抱着孩子追了出去。老大家住的不远，拐一个弯，走一段直路就到了。我们以前在家里住的少，两个嫂子对我们很好，每次放假回来，都要叫我们吃饭。只是老大家喂了一条很大的狗，长着一颗四方脑袋，十分迅猛，我的孩子害怕，我也很害怕，虽然用很粗的一根铁绳拴着。所以，我没事的时候，我走动就少了。
    我抱着孩子，紧紧地追在老公的屁股后面，进了老大家的大门，慢慢地在狗的吼叫声中，走进了老大的家。因为要分家，老大和媳妇都没有下地，我们回去以后，老公脸色难看地站在地下，我和孩子坐在柜子前面的凳子上。不一会儿，孩子被老大的女儿拉着去隔壁玩耍去了。
    这时，我的老公脸色难看地说：“大哥，怎么突然想起要分家。分不分不是一样的吗？”
    没等老大说话，老大媳妇就搭腔：“看你老三文化人，怎么，好像是我们要分家。你问一问你老婆，不是大家都要分家吗？”
    我的老公看了我一眼，脸色更加难看了：“就是分家，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把全家人叫在一起，叫一个家门自己的叔叔见证，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经村委会，不怕丢人吗？你们——”
    老大媳妇听了老公的话，脸上挂不住了，怒气冲冲地说：“老人没有公道心，不愿意分家，谁敢来说合。有文化就了不起，说的话毒死人。”
    我看见他们都上火了，马上要吵架，不要看老公有文化，吵架肯定不是老大媳妇的对手。我以前听说，她把村里有名的麻辣货二牛的老婆还顶倒了。况且，吵起来周围邻居听见，要把人丢死了。就说：“哎呀，你又不在家里，知道什么？就会当河扔石头。你要和老大做什么？吵架——”
    老大媳妇没等我说完，就说：“看看，好人没有好报，我们两个这么多年，养活你们家七老八十，公你念书，养出一个仇人来了，你也太没有良心了。”老大媳妇大喊大叫，怕的老大急忙过来制止，我狠狠地瞪了老公一眼，也站起来给老大媳妇宽心。老公看到事情不好，也就灰溜溜地出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老公出了门就去找村长。村长说：“你不在家里，你的两个嫂嫂为了分家，和你爹经常操蛋，再这样窝裹下去，不要出了事。前天，我听见你大嫂和老人吵架，我去了，当面答应他们马上分家，才息事宁人。干脆分开过，你不知道你家穷的叮当二响，有什么分头。过过样子罢了。”老公说：“我的意思，还说不要分家，老人年龄大了，两个弟弟不成就。大家共同努力，拉扯得把媳妇娶过。”
    村长听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媳妇是外人，只要你们弟兄们有心，分了家，照样可以拉扯他们。就这样吧。”
   其实真正要分家，也非常简单。也就是老二住的一孔窑洞继续老二住，我们占得一孔窑洞还归我们。都是只能暂住，等两个弟弟大了娶媳妇，窑洞是两个弟弟的。其他的一切东西都是老人和两个弟弟的。村长按照大家的意思，写了四份分家协议，盖上村里的红托打印，给大家一家一份，就算把家分完了。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拿到协议，急急忙忙地走了。村长也走了，剩下了他们弟兄五个，还有我们娘俩，和老人一起拉话。我正好奇地拿着协议看，被老公一把扯过去，扔到灶火里烧了。记得我当时非常不高兴，但还是不敢说什么了。
    家分完了，公公气的脸撒白，“看看你们的媳妇，我们以后死在这里，他们也不管了。你们两个回去吧，过你们的好日子去吧。不要管我们的死活了。”老大说：“哎呀，老人。分就叫他们分，婆姨成天叽叽喳喳，麻烦死人。不要怕，有我们呢。”老二也随声附和：“我们不光要给两个弟弟娶媳妇，还要给你们养老送终呢。”公公在和他们说话的当时，就出去喂牛了，两个大伯自讨没趣，也就悄悄地走了。
    看到他们出去了，公公把草筐子一把扔在地上，回来说：“两个白眼狼，鬼相信你们。就听老婆的。还敢指望你们。”公公一边说一边坐在锅头炕楞上，闷闷不乐地抽起了水烟，老公看了说：“爸爸，我大哥和二哥不是那样的人，即使他们不管，还有我们呢。”公公愁眉苦脸地说：“他们分家的意思，死人也明白。你们也刚刚站住脚，今后的日子究竟怎么办？”这时，一直以来，一句话也没有说的婆婆一边做饭一边说：“那几年，他舅舅叫咱们上亚东，你就是离不开这个穷地方，这下好，等两个儿子打了光棍，你就满意了。”那时候，亚东煤田还没有开，交通也不方便，连我和老公也认为不行，老人出了远门，不好照应。
   大家说来说去，没有一个好办法。为了两个弟弟的前途，老公可没有少磨嘴皮子。自己是老师，就想让两个弟弟读书成才。谁想他们一坐在教室里，就瞌睡的不行，光贪玩，公公说，他们把家里的自行车，拆成零件，重装了三回。就是不念书，没办法。吃饭的时候，老公说：“我这几天，报纸上看见柳林和亚东一带有一个大煤田，要开采了。玉忠和玉龙又不念书，不如叫他们到亚东学手艺。”说来说去，大家还是不放心，吃完饭，我们就回了学校。
   后来，为了两个弟弟不打光棍，公公还是变卖了所有的家产，上了亚东。去了以后，舅舅拉扯的玉忠和玉龙在亚东学了汽车修理。不要看他们念书不行，学修汽车，一学就会。手艺学成后，舅舅帮助他们在亚东自己开了一个修理门市，一下子顶死了过去教他们的老师傅。又赶上了亚东开发，车多了，修车的人也多了，几年就发了大财。接着他们没有和我们借一分钱，就接二连三地娶过了老婆。等我们在顾城里买房子的时候，他们两家早在亚东开上了小汽车，住上小洋楼了。最近几年来，我们多次和他们借钱，从来就是一开口就行。可毕竟我们有工资，借的少还的快，说起来，还是老大和老二借的最多，而且还一直没有还清呢。
   如今，时过境迁，公公也去世几年了，婆婆和我们住在一起。接着我的老公也调回顾城工作，我也在顾城天然气公司上班。一天下来，忙忙碌碌的。一年里除了烧纸才回榆树湾，今天清明节，老公开着自己的小汽车和我一起回家烧纸，在汽车的颠簸中，我又想起过去分家的事情。我想：如果不分家，老人们和两个弟弟就不会上亚东，如果他们在老家种地，老家榆树湾娶一个媳妇得十来万，即使我们共同努力，给弟弟们娶过媳妇，我们也就一贫如洗了。那样，我们所有的人就会过的非常艰苦。因为分家，他们去了亚东，发了财，而且帮助的我们家里面所有人都发了财，真是不可思议。这不就是古人说的“三十年富汉众人当”，“树离死，人离活”吗？我不得而知。

写的不错。

谢谢

看着看着成喜剧了    挺好...

写的非常好 实实在在

谢谢大家的评论{: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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