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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汤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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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叔 发表于 2017-5-23 15:10:37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发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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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汤的味道
■文/北邙

忘川河的两畔,开满了灿烂如烟火般的曼陀罗花,阴风吹过,片片摇曳,倒映在清澈明亮的水色中,河面偶尔跃起一尾金鲤,溅起斑斓的水珠,所有看过这景色的鬼都说这是阴间最美的地方。

河上有一座独木桥,一头是那广袤无垠的十殿阎罗和四方地狱,一头是投胎轮回的六道明台。明台这端的桥头摆着一副座椅,椅子上坐着一个病怏怏的中年男子,他穿着宽大的白色袍子,神情恍惚,总是托着腮,怔怔望着忘川河两畔的曼陀罗。

没有人知道这个男子是什么身份,也没有人知道他没日没夜地坐在这个地方是为了什么。可是有传闻说,当年秦广醉酒,用一支铁笔消了无间地狱三十万饿鬼的囚笼铁锁,引来阴间大乱,这个看似痨病缠身的虚弱男子独自挡在六道台前,一口气斩杀了恶鬼七万,生生拦下了潮水一般的饿鬼大军涌入人间。

可是后来,十殿阎罗没说过什么,地藏王菩萨也没说过什么。这件事好似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翻过了一页,男人更是默默地坐了回去,继续日复一日地看着那些曼陀罗花。

有的时候,他也会顺着河岸走下去,采一些曼陀罗的花粉,这天地之间第一剧毒的东西,在他的手中好似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花粉,他用一个布袋子装好带回自己那河畔的小木屋里,没人知道他用这些花粉来做什么。

他好似总是孤零零的。

如果说阴间是这世界上最孤独阴冷的地方,那他也许就是阴间最孤独的一只鬼了。

有些路过的孤魂野鬼不认识他,就会找他问路,或是讨一碗茶汤喝,他从不拒绝,总是好脾气地斟一碗茶,陪着过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闲话。久而久之,这些鬼祟们跟他混熟了。鬼魂们看他面色惨白,又常穿一身宽大白袍,便称他为“白爷”。他也都应着,这个名字就这么传开了。

?

孟紫衣杀到轮回台前的时候,背后追上来三百鬼差,为首的楚江、泰山二王神色灰败,浑身披伤,显然是吃了大亏。后头跟着的黑白无常折了丧门幡和鬼哭棒,连衣服都撕碎了大半,露出骨瘦嶙峋的身体,速来勇猛的牛头断了一只角,缩在马面后头,破天荒地露出畏惧神色。

“孟紫衣,你敢!”泰山王色厉内荏,戟指怒骂,“过了此门,你就是逆天而行,三界六道,人人得而诛之!”

那位大小姐模样的紫衣少女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神色,手中分持双剑,剑霜凛冽,明晃晃得好不逼人。她歪着头,看看那高达百丈的六道明台,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这就是去人间的路了?”

“你!”泰山王怒喝一声,正要出手,楚江王却一拂袖,拦在了他的面前。

“不要多事,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

楚江王的声音冰冷,目光死死盯向孟紫衣的后方,泰山王楞了一下,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一般,顺着楚江王的目光,看向了桥畔的一张小小座椅。他那张狰狞的鬼脸上出奇地露出几分张皇神色,犹疑了一下,才道:“你还在这?”

“不在这儿,我还有哪儿可去呢?人间可没有这样好看的曼陀罗花啊,对吧。”白爷慢腾腾地站起身来,看向孟紫衣道:“你呢,为什么要去人间?”

“好玩啊。”孟紫衣转过头来,好奇地上下打量了这个痨病鬼半晌,道:“你们认识?”
“算老朋友吧……唔,他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正是本姑娘。不只是他,喏,喏,喏……”孟紫衣下巴轻抬,指向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戏谑道:“那些都是本姑娘一个人干的,你想怎么样?”

白爷咳了两声,低低问道:“除了这些呢,还伤过什么别人没有?”

“唔,十殿阎罗打过七个,宋帝王去天庭交差了,转轮王不在,都市王不善武技,我也懒得多此一举,剩下的没一个能打的。

“喏……比如你看这俩,”孟紫衣掰着手指数道,“地藏王菩萨不肯出手,我没办法,只能出手去宰谛听。他被逼无奈,护住那只大狮子狗,我攻不进他的丈八金身、四狱莲台,他也拿我没办法,算是扯了个平。至于别的嘛,都是零零散散的杂碎,不提也罢。”

白爷刚想说话,忽然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左手握拳,放在胸前重重咳了几声,指缝里渗出一抹血色,才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道:“那你去人间打算干什么?”

“不干什么,找些能打的,试试剑。”

“那你不用去了。”

孟紫衣好奇地看着这个一步步走过来的痨病男人,他一伸手,不知怎地,就拔起了自己插在桌上的双剑,随手丢进了忘川河里。

孟紫衣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着白爷。白爷却还是那副慢吞吞的样子:“我守在这儿,打过我,再去人间。”

孟紫衣忽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

白爷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你是阴界五百年戾气所化,天生天养,自然成灵。修得一身神通之后,大闹阴界,无人能敌,这才腻了,想去人间看看,会一会天下间的高手宗师。”

“你是什么人!”孟紫衣变了脸色。

“什么人也不是,一介孤魂野鬼罢了。”白爷淡淡道,眼神中露出一抹奇异的神色,似是遗憾,又似是怀念, “我认得你是谁,可你还能认得我么?”

孟紫衣脸色一沉,忽地一张口,吐出一把黝黑小剑,那剑迎风便长,倏尔化作一柄血气弥漫的长刃,剑柄处镂刻着巨兽头颅,剑身铭着古怪秘文,好不狰狞。她正要伸手拿剑,白爷却身形一晃,后发先至,竟抢在她之前一把拿住黑剑,轻声笑道:“冥河阴剑?”

“你怎么知道!”孟紫衣惊疑不定,这剑与她一体同生,乃是自然天成的神通法宝,阴界无人知晓,却被这怪人一语喝破名称。更古怪的是,这剑与她从来心意相通,宛如一体,绝无被外人使用之理,如今握在这怪人手中,竟然发出轻微颤鸣,好似欢愉喜悦一般。

“冥河的曼陀罗已经开谢五百个春秋了,”白爷伸出右手,轻轻抚过剑身,叹道,“当年的那些人也都早已不在了,只有这把剑还是老样子,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似的。”

说着,他一反手,将剑插入明台前的石阶之上,孟紫衣伸手想抢,却被他忽起一指,重重点中肩头,倒退三步,伤处竟是疼痛入骨。

“再说一遍,老规矩,先打赢我,再拔剑入人间吧。”

从那之后,忘川河上经常出现一个袅娜的紫色身影。

孟紫衣倒也干脆,打不过就认输,回去练过几招,再回来挑战。她乃是阴间天生的异物,秉性超群,有了白爷这样的切磋对象,修为顿时一日千里。可她越打,越对面前这个病怏怏的男人心存敬畏,白爷的修为几乎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信手的一掌一指,都如同天崩海啸,山雨倾颓,令她难以抵挡。她越来越不明白,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只守在这阴间的角落里,日复一日地看着那些开遍冥河两岸的寻常花朵。

打得久了,孟紫衣也知道,想要从白爷手下闯过人间,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可既然有了这么厉害的人在面前,又何必再去人间找什么呢?她也就打消了去人间的心思。可是面对白爷的时候,她总还是一副非去人间不可的样子,因为只有这样,这个惫懒的男人才会打起精神来,认真地和她过几招。

后来渐渐地,也有不打架的时候了。

有时她坐在白爷旁边,陪着他一起静静地看花。两个人都不说话,却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看得久了,她渐渐发现,原来曼陀罗是一种很好看的植物,每一株绽放的花都是独一无二的。

?

她也问过白爷的往事,可是白爷从来不说。只是有一次不小心说漏嘴了,她才知道,原来当初在地藏王菩萨交手的时候看到的那根九环锡杖上的断纹,就是白爷一剑斩下的。
“你能破了他的丈八金身?”孟紫衣惊喜交加。

白爷无奈地摇摇头,装作没有听到。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

“可你比我见过的所有阴间的大人物都要厉害,秦广王、阎罗王……甚至地藏王菩萨,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吧。”

“……”

“还有还有,你是怎么能抢走我的剑的,你还知道它的名字,你以前见过它?不可能啊,它是跟我一起出现在阴间的,你怎么会见过呢?”

“说不定,是在前世今生的梦里见到的呢。”

“你也有前世今生?”

“我倒是希望还不如没有的好。”

“为什么啊,我就很羡慕你们啊,能轮回投胎,有无数次的回忆,无数段的人生,不像我,没爹没妈,从空气中蹦出来的,什么记忆都没有。”

“真的没有?”

“骗你干什么。”

“那其实也好,有些东西啊,能忘干净就是最好不过了。”

每当聊到这的时候,白爷就闭上嘴,任由孟紫衣怎么挑弄,都不再说话了。他靠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河畔的曼陀罗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孟紫衣有一种感觉,他看的不是花,是人,是一个她也非常非常熟悉的人。
可她想了又想,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也许孟紫衣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如此接近白爷生活的人了,她发现比起剑客,这个男人更像是一个哲学家或是诗人。在每天绝大多数的时间里,这个男人都在重复着一些无法理解的幼稚事情,比如发呆,比如看花,比如在忘川河里钓鱼,然后再放回去,比如伸手拦下空气中的点点鬼火。

她经常问白爷,他在干什么。

他总说,在生活。

他想了想,似乎怕她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世上最难的,莫过生活。

可她想了很久,还是不懂。

她觉得,世界上最难的,是看懂人的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孟紫衣发现自己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了。

和白爷斗剑的次数越来越少,和他一起喝茶看花甚至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发现这样的生活并没有那么讨厌,恰恰相反,当她偶尔回忆起以前每日打打杀杀的时候,她很好奇自己以前究哪来这么充沛的精力。

现在这样就很好啊。她想。

阴间没有年节,曼陀罗花开了又谢,就是一岁过了。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到孟紫衣幡然回首的时候,才发现一甲子弹指一挥间,她竟在这里陪着这个至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古怪男人整整六十年了。

白爷的行为越来越怪,有几次孟紫衣在睡着的时候,似乎感到白爷伸出了手指,轻轻停在她的脸颊上方。可没有一次落下来。有时候孟紫衣也会问自己,如果真的落下来了,她会怎么样呢?恼羞成怒?还是顺其自然?她也不知道答案。

可是,她终于还是没能等到落下来的那一天。

这天一清早,白爷没有像往常坐在他那个宝贝椅子上,恰恰相反,他负手而立,站在忘川之上的独木桥头,静静看着十殿阎罗的方向。

?

“怎么了?”孟紫衣睡眼惺忪地出了屋子。早在四十多年前,她就在白爷家的旁边也盖了一个小木屋,算是邻居,就这么住在了忘川河畔。

“没什么,喝茶。”白爷看她出来,笑了笑,斟了一碗茶给她。

“新品?”孟紫衣看着那浅绿色的茶汤,闻了闻,是从未见过的特殊香气。几十年耳濡目染,她也成了品茗的大家。

“嗯,新加了渭水金鲤的鱼须去腥,还有两生树的叶片。配方我写在这儿了。”

孟紫衣皱了皱眉。她认识白爷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他写下茶汤的方子。

“你今天很古怪。”她嘟囔道,一口气把茶汤一饮而尽,然后坐了下来,托腮问道:“有什么事吗?”

白爷背对着她,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怎么不认得,”孟紫衣没好气地说道,“你今天发什么疯?”

“不是,”白爷摇摇头,“我是说,你真的忘了我是谁了吗?”

孟紫衣抬眼看向白爷,忽然觉得这张熟悉的脸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很多从未有过的回忆交错纵横,仿佛闪电般地划过脑海,她慢慢蹲了下来,脑袋好像快要炸开一样,无数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你是什么人,敢擅闯本王府邸?”

“有意思……连曼陀罗花都不认识,阴间就还有你这般的糊涂鬼。”

“你懂剑?你能看得懂本王的剑法?”

“这把剑是我花了无数心血,采集地府残存阴气为你铸造而成,与你一体同胎,自然心意相通。此剑最后一抹灵性,乃是从忘川之中提取而出,便叫‘冥河’好了。曼陀花开,冥河两岸,不也是你最爱看的风景吗?”

“混账!你们把她怎么样了!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欺负一个小小阴灵,你也配做这地府之主吗!”

……

熟悉的声音一句一句地在耳边回荡。孟紫衣痴痴抬头,记忆中的金冠黑袍,变作了如今的一袭单薄长衫,眉眼之间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戾气早已消散干净,如今剩下的,是曾经绝不敢置信的温润谦和,但更多的是满脸的风霜疲惫,比起昔日的意气风发,桀骜不驯,何止老了十岁百岁?

“尊王?”孟紫衣轻轻唤道,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下来,“你怎么……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白爷静静看着她,什么都没说,眼神深处却透出一丝藏不住的温柔笑意。

孟紫衣突然听到阵阵低沉的声音,像是连续不断炸响的闷雷,轰隆隆地从远处天际传来。她心中生出一丝不祥预感,好似什么灾难即将降临,她猛地抬头,看向远处,喃喃道:“怎么了?”

“没什么,天妒罢了。”白爷的声音不急不慢地传来,“人间有生老病死,天界有雷劫火难,而我们地府鬼域之中,也有同样的东西。等闲鬼物要么投胎轮回,不在阴间久住;要么沉沦地狱,历经种种严苛厉刑,自然而生,无需渡劫。唯有那些凶煞异常的孤魂野鬼,不受地狱管辖,又不肯入轮回的,才会经历这种太阴劫。三界之中,这种太阴劫的名号最少为人所知。可是一旦发作,却是最厉害不过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孟紫衣心中隐约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百年前,我曾经历一次,勉强存下半条命来,却从此重伤了阴身炉鼎,日夜苦受阴火焚身的煎熬。”

孟紫衣的脑海中,浮现起白爷经常咳出的鲜血。她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愕然道:“当年……”

白爷摆了摆手,目光投向远处的滚滚黑云。孟紫衣的面前却好似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的黑袍金冠的男人,冲着高坐殿上、投下冰冷目光的帝王怒吼道:“秦广,你给我滚下来!”

她知道的。

即使打散了身形,化作阴气,懵懵懂懂,可她都知道的。

就是那个自称三界六道无人可入其法眼的倨傲鬼王,那个从来没当面对她说过半句痴言妄语的倔强男人,那个总是摆出一副不屑神态,冷冰冰地指点她剑法和修为的地府至尊,在她消失在了这天地之间之后,头一回散发出了如此可怕的杀心和凶性,不料却被人算计,滚滚劫雷从天而至,降临在那地府正中的阎罗殿上。

“太阴劫当真厉害……任你什么修为,也别想和这等生老病死、因果循环的自然之威抗衡。当年我重伤之下,还是靠着躲进曼陀罗的花丛和这忘川水域之中,才勉强捡回了这一条命。”白爷负手而立,淡淡追忆道。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说到这等惊险的生死大劫,却好似浑然无事一般。

“命还在,可是心气儿都被打没了。我当年何等得意气风发,自负神通殊胜,就是天界的玉皇老儿,灵山的毗卢遮那大尊者,我也毫无畏惧。地藏王以‘无我无相’之说来劝我,被我一剑斩去十三化身,连那本命一息相连的九环锡杖都险些被我折断。可从鬼劫中活下来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任一人修为再顶尖,在天道循环面前,不过是砂砾蝼蚁,不值一提。”

“我从生为鬼王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是抗争,与神佛斗,与天地斗,斗战无穷。可突然发现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的时候,自己存在的根源也消失了。从那之后,我就留在了这个地方,没有再回阎罗殿中。秦广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吓得再也不敢来六道台,生怕与我照面。可我已经是这般样子,当年之事,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如今我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想找,找我还活着的意义。”

“找你。”

“有人告诉我,地府阴气五百年一汇聚,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回来了。我知道,他这么告诉我,其实只是怕我失去了希望,彻底变成了一个复仇的疯子罢了。可我还是因为这句话,真的对他还存下了一丝感激。”
孟紫衣忽然笑了。

?

她记起来了,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阴间流传最广的一个传说,也是所有鬼差心中的禁忌,即使是孟紫衣五百年后阴气聚汇重生之后,也曾无数次地听那些老鬼们不厌其烦、窃窃私语地跟新鬼们重复这个古老的传言。

——据说当年那个一怒之下大闹地府,毁了十殿阎罗堂,引来万鬼齐喑,冥河改道的无名恶鬼,其实就是堕入魔道的十殿阎罗之一,但冥界只闻其名,从来没有鬼见过的那位转轮王。

所有鬼都这么说,但没有鬼相信。连孟紫衣也不相信。

可这居然是真的。

太阴鬼劫的声音越来越大,空气中已经凝结上了一层冰霜。孟紫衣想要站起来,可是手脚一阵发软,竟然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耳畔传来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老十,好久不见。”

“嘿……秦广,你终于敢来见我了?”

“往日不来,不是不敢,而是不愿见你落魄模样,可是今时今日,你冥顽不灵,收留那女鬼六十年不入轮回,有违天道,如今你和那女鬼的太阴鬼劫齐齐发作,天上地下,再也没人能救得了你们,魂飞魄散就在眼前。我若不来,岂不是连你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有道理。”

话音未落,空气中忽然传来了刺耳尖利的破空之声,寂静了一瞬间,然后传来秦广王凄厉的声音:“你还敢动冥河剑!鬼劫在即,我看你怎么办!”

“……再不走的话,就留下了陪我一起渡劫吧。”

白爷的声音出奇的冰冷,锐气破空之声又一次响起,似乎有血花溅起。秦广哀嚎一声,恶毒咒骂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
孟紫衣拼尽所有力气撑起身子,吃力地问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一种新的茶汤,我研制了百年。它和三生石恰恰相反,喝了它之后,你会想起前世今生,但是接下来,你会一件一件地忘记所有事情,直到忘却一切,开始新的生活。”白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温暖笑意,“我来不及取名字了,你醒来之后给取一个吧。”

“你要干什么!”孟紫衣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熟悉的白衣身影手持魔剑,站在忘川之上,滔天寒气将他层层裹住,呼啸的北风带着冰棱,仿佛阴间末日。

“我要谢谢你。五百年前你的出现,让我终于找到了意义。原来活着本没有必要那么累,有的时候,什么天下苍生,六道轮回,也未必比心爱之人的一个笑容更加重要。从我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既然天命难违,天道难抗,那我就尽自己的力,和老天爷耍一个小小的滑头好了……虽然是蝼蚁,可说不定还是能做到的。”

白爷偏过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话音戛然而止,白爷站在呼啸风中,魔剑脱手而出,划过一个弧线,重重刺入孟紫衣身边的地上。他张开双手,衣衫尽裂,掩盖了百年的颓丧病态一扫而空,浑身燃起了青紫色的无边鬼气,仿佛当年那个天下无敌的万鬼之王又重新出现在了阴间。

那一次,万鬼之王被鬼劫打得遍体鳞伤,心灰意冷,从此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可是这一次,他不再躲闪,反而狂笑着迎了上去。

“什么天道……这点还不够看啊,给我再来一劫!”

寒风呼啸着将他彻底吞没,孟紫衣想要冲过去,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的眼皮控制不住地垂了下来,意识渐渐模糊,再也不知道任何事了。

很多年后,阴间的所有鬼物都知道,想要入轮回,就得过忘川桥,喝孟婆汤,忘记了前世今生,才能进入那六道明台之中,投胎转世。

?

孟婆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穿着简单的紫色衣裳,日复一日地坐在桥头,煮着一锅锅淡绿色的浅香茶汤。她的身畔插着一把剑,黝黑黝黑的,直没入土,没有人见她拔出来过,可每次有鬼想在这里生事的时候,那剑就会顿时散发出冰冷的寒气,任你再凶恶煞厉,也吓得两腿一软,不敢再有半句废话。

鬼物多的时候,她也总是不急不慢地一碗碗倒着;少的时候呢,她就坐在那儿,托着下巴,痴痴地看着忘川两岸的曼陀罗花。
没有人知道那阴间到处开遍的寻常花朵有什么好看的,可她每每看着的时候,眼神中都蕴藏着说不出的笑意,好似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景色。

没有人知道孟婆的来历,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好似她自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这个地方为天下鬼物煮汤。有些老鬼说,以前在这儿的是一个白衣先生,病怏怏的,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就不见了。孟婆听了,只笑笑。她从来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可是听到这样的描述的时候,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安心的感觉。

谁都知道,孟婆汤是阴间最神奇的东西,喝了它之后,就会忘记前世今生,混混沌沌。有些鬼就会故意问孟婆,你自己煮的茶汤,你知道是什么味道吗?

这时她会认真地点点头,说知道的。又苦又涩,还酸酸的。

那些鬼瞪大眼睛,说你又没喝过,你怎么知道?

孟婆歪着头想半天,然后眼睛里闪烁着少女一样狡黠的光芒,说她也忘了。

那些鬼就苦着脸排队,准备喝汤。可是汤一入口,他们都会愣一下,然后指着孟婆哈哈大笑,说她骗人,汤明明是香的,甜滋滋的,好喝得很。

孟婆也不反驳,总是笑眯眯的。只是偶尔没有人的时候,她会对着那把剑有些委屈地嘟囔,说她明明记得,汤是苦的,又酸又涩,像极了人们说的眼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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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 发表于 2017-5-24 10:29:24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发表于
有个孟婆的碗,你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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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叔 发表于 2017-5-24 10:55:54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发表于
安迪li 发表于 2017-5-24 10:29
有个孟婆的碗,你听一下??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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