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3-8-11 14: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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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杭建新 今日立秋，塞上依然是闷热高温天，一年一度的二郎山庙会，让这个城市多了一份热闹的人间烟火味，拥堵也随之而来。下午好在无事，坐在办公室，26°的制冷恒温让人能静下心来，再过几天就是二哥离开我们一个月的时间了，冥冥之中，这件事仿佛从未发生过。 当七年后再次从QQ空间翻阅这篇文章，瞬间有种思绪万千的感觉。 原文如下： “一直以来就有给二哥写一段文字的念头，在猴年的第五天，在一场雪的呼唤中，索性让一片片雪花飘落在他的世界！ 二哥从懂事起，就会“瞎弄”，他把小鸡装进纸箱里，扔来扔去；他躲进菜窖不去上学，隐隐约约听见铃声，就偷偷地跑出来回家；他背着大我三岁的姐姐，跨过一条小河去上学；他喜欢把爸爸的收音机拆开，然后再组装；记得我们在水磨河的一个夏天，雷雨过后，他站在窗前，用小斧子捣来捣去，猛然看见一个大火球飞过，他害怕的赶紧跑在我和妈妈身边，事后我们出去一看，许多房子的玻璃都震烂了。 二哥大我五岁，所以我有时候就像跟屁虫一样，有谁家的孩子欺负我，都会告诉他，记得在农场住的那几年，二哥已经会骑自行车，经常带着我和姐姐去玩。有一年爸爸因身体原因，在妈妈的陪伴下，去省城西安一住就三月，这期间外婆带领着我们，她不光做饭，还要喂养奶羊和一群鸡，二哥就成男子汉了，他除了顺路把我捎到南关小学，还要给姑舅家小希送羊奶子，葡萄糖瓶子经常挂在车把上，摇摇晃晃的就像音符，发出快乐的声音。那段时光，深深地埋藏在我们每一个人心中，包括爸爸妈妈，他们其实也很想念两家的老人以及几个孩子的成长、学习，县医院工作的爷爷也顺便照看着我们。放学一回家的二哥就让我赶紧写家庭作业，他拿着箩筐镰刀，去给奶羊砍一些树叶，杂草，已经在二中读书的他，显然像大人一样，外婆常笑着看我们吃羊奶子熬的饭，不时望着远方的晚霞，旱烟锅子一个劲地抽着。 没有人说起，青春究竟是什么样的？我看是流行歌吧！随着时间的推移，二哥初中毕业后，又回老家高家堡念了高中，和老奶奶、奶奶、三爸他们一起住着，每年一放假，他就忙着回到城里，那时的他好像个子不是很高，姐姐念榆林体校，她倒是个子长高了，爸爸妈妈种着十多亩地，大哥在神中读书，他更像男子汉可以帮家里做许多活。在我读初三的时候，半年没有见二哥，有一天他回来，就连妈妈都说：“咋，长高了”，他嘴一抿，憨憨一笑。就是那一年，二哥应征入伍，他在四姑夫的安排下，从高家堡当兵，大哥也想去，其实是街道办的过来征询他和爸爸，最终因为几个原因，大哥放弃了参军的念头，后来他凭着自己吃苦耐劳为人厚道的品格，也闯出了一个世界。同一年，姐夫宝明也光荣参军，在农场忆事里，也写过这段不可磨灭的记忆。 二哥的钢笔字很有味道，一撇一捺都不拖泥带水，在潼关当兵三年，他锻炼成一个强健的后生，每一次探家回来，总讲述着他在警营的故事，让我也产生了美好的梦想！ 也是从那开始，二哥开始了喝酒、抽烟，写到这里，你一定说：哪一个人不喝酒抽烟，人之常情吗！凝视着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彩旗迎风飘过，弹指之间的记忆，与若干年后的文字是否可以链接？ 二哥的经历，很像一段故事，城里城外之间，用一份情感的浓缩，来挖掘捕捉，也就是一种生活，他退伍分配到农机公司、再后来买断工龄、跑摩的、摆夜市、开饭店，与连襟们弄空心砖，开过普户车，农机门市打工，最近几年一直在虹源驾校当教练，一儿一女这就是过着一种人间的好光景，二嫂也勤快，一家人的日子和和美美，这几年侄女大学毕业，侄儿高大帅气在企业上班，虽然过去的一年，让人刻骨铭心，但吉人自有天相；腊月初八侄儿与心爱的女孩订婚，这也算冲喜，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酒，就像一段江湖，许许多多的人，因为热衷、痴迷、眷恋，不顾他人以及家人的劝说与忠告，喝得伶仃大醉，二哥就喜欢喝白酒，啤酒，2015年经历了那么大的事，我们总以为他三月滴酒未沾，应该有决心戒掉，殊不知和他走得近的朋友、战友都劝说，少喝一杯舒筋活血，就喝一瓶啤酒，没关系！二哥倒是痛快人，他一来二去，依旧把酒根寻到了，有人说喝酒会遗传，这个真的不假，老爸就是爱喝烧酒，后来因为身体，还有妈妈和我们的建议，他只喝几小杯。 文字的表白，其实寓意很深，这段只言片语，很难会让一个人在沉默中，读懂用心良苦。但春天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我只想聆听春意盎然的欢歌笑语，对于夜的醉语，如果能用一笔勾销的话，情愿写一本书，忘却迷糊中的反反复复！ 猴年是活蹦乱跳的一年，我相信也是风调雨顺，幸福安康的一年；红红火火的日子，平平淡淡的去经营，你一定会在人到中年的情怀中，找到一丝亮点，为你的梦想与希望，加油鼓劲！ 人生原本就是一场跋涉与穿越，沉淀中的心灵，会心静如水，记得看看身边的每一个人，她们都是你的世界，他们都是你的笑脸，用后半生的感觉，去承诺一生中，为人父母，为人儿女的那份责任和胸怀！ 再后来，这篇文章搁浅了一年多，二哥好像越来越稳重了，那是一种责任和成就感在他的心中。” 文字记忆是生活和现实中最有说服力的，默默地敲打着键盘，每一个字如一幅幅画面，不经意间涌出心海。从七年前的字句里，分明看到了一个大家庭的所有人，在人生这个舞台上，上演着不同的生活、情感之剧。 两年前的一次体检中，二哥被病魔悄然缠身，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彻底戒烟戒酒，积极配合治疗，在五姑父、大哥、建英妹、侄儿、侄女们的陪伴下去西安、到北京。尤其2021和2022年新冠病毒期间，他风里来雨里去，无数次往返于榆林、北京，鄂尔多斯市、北京，这让我们由衷地敬佩他顽强的抗病意志、治病信心和军人特有的吃苦耐劳品格。 每一次看着他拉着行李箱，从二楼走下去，十小时后，发来消息，已住进宾馆，吃了不是泡面，就是牛肉拉面。在神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二哥因行程码几次被贴封条隔离在家，二嫂和孩子们则封控在面粉厂那里，有时候我会从三楼的窗户把所需的物品用绳子吊下去。他也会穿着防护服，开我的车去新村医院输液打针，有几回还免费乘坐过疫情防控应急车，这期间的一幕幕，仿佛就是人生中最艰难、最无奈的，但，二哥自始至终保持着一种平稳、随和的心态，因为他知道，越是这样越要冷静地去面对。 二哥的身体有一阵子恢复的不错，气色很好，父母和所有的家人，也都无微不至地照顾、关心着他。在家休养的时候，他除了看孙子、孙女和外孙，偶尔还陪着父母去眼科医院检查视力，外面吃顿饭。他和姐姐还会隔一段时间过来给父亲剪剪指甲。母亲说橱柜石头裂缝了，二哥就联系他的学员，第一时间给更换好。我们都知道他不能搬、拿重一点的东西，就连他的孙子毛锤都说：“我把你怂了，还给我抱一箱饮料。” 今年五月份后，二哥明显消瘦许多，经过化疗、吃药，他的身体出现强烈反应、排斥，心情也似乎很低落。五月底，他再次引着父母去旭永眼科医院给他们做了检查，并给父亲配了一副近视眼镜，这也就是母亲一直对我们说：你二哥最后给我们留下的念想。 六月八日早上，他和二嫂分别给我发来消息，自来水管漏水，给二楼渗下去了，我忙了一早上处理好。六月十日，我下去送小块西瓜，他抱着肚子在卧室的地铺上躺着，一会又起来，二嫂说，肚子憋得，不行明天去医院，把那些药都停了吧，不能再吃了。 就这样二哥在第二天一早去了滨河医院，一住就一个月。中途医生几次下达病危通知，二嫂、侄儿侄女一直守护着，中鸡站台上煤的大哥也回来照应，一陪就是五六天，姐姐则把孙子交给亲家，由他们照看着，自己坐公交车去照顾二哥，我也抽出时间，尽量每天下午上去，和二哥坐坐。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一直要喝冰镇矿泉水，大多数只喝点和菜饭、米汤。有一两天，他坐在床上，端着碗，一口一口吃着母亲做的饺子、馄饨，让人感觉到他和正常人一样。住院期间，我们多次接上父母来看他，母亲对二哥住院看病一直牵挂着，每一次在二哥面前都很坚强，我知道那是一种爱的勇气，一种给予的生命力，却在回家的路上分明看到她在偷偷抹眼泪。 七月二号，二哥坚持要回家。我们大家也觉得住了一段时间了，他想家了吧，挂掉二嫂的电话，我赶忙打了一桶水，拖了拖楼道，让二哥感觉干净的一面。没想到我们都考虑真的不够周全，后悔没找个轮椅，抬着他走。二哥的胸腔腹水和腿肿特别厉害，从下车上到往楼门前走的三十来米路，他费了很大劲，我和侄女婿张弛在两边相互扶着，却使不上劲，只能靠他一步一步挪动，二哥疼痛的表情，看着就让人心疼，尤其上二楼那些台阶，简直就是一次穿越生死线，二嫂找来一把椅子，放在楼梯处，二哥稍微缓了缓神，在我们的搀扶下回到了离开二十来天的家。事后母亲和大哥说，那是你二哥知道他的病情，想最后回来看看。二哥回来后的几个小时，因为疼痛，且双腿红肿，晚上八点多不得不再次打急救电话，我们好几个人抬着窄窄的担架，艰难地从楼道下去，有乘凉的老院邻过来打招呼，我们也只是匆忙而过，顾不上搭话。 二哥的这次住院，我们都有思想和心理准备，毕竟两年前这份阴影就已埋在每一个亲人的心中。我也从那一刻起，就萌发给他写一写这一生的“总结”，五十年的兄弟情怀，他的过往，仿佛幻灯片，循环播放在我眼帘，一幕幕让人为之动容。在二哥几次病危的时候，我偷偷打开手机，让大哥和二哥的连襟们看了看，但对二嫂、侄儿他们只字未提。大哥说，写出了你二哥的一生经历，看似普通，却情真意切。在二哥最后的那段时间，二嫂和两个孩子没日没夜照顾着他，这期间好多亲人们都来看望二哥，我们也不得不偷偷地为他提前准备后事，在他的跟前，我们尽量都微笑着，为他鼓鼓劲，长时间的依赖吸氧、输液、止疼药，后来给安上了止疼泵。二哥有时候连我们都认不清。有一晚上，二嫂和他开玩笑说：“你认得这个是谁？”二哥看了一眼我，说，“你不要瞎问了，我不认识？毛娃来了。” 七月十二日这一天，母亲蒸了几笼地软包子，和父亲打车去滨河新区医院，他们来到病房时，二哥好像不清醒的样子，眼睛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水也不会往下咽，母亲和他打招呼，没有任何动静。下午吃过饭，我给母亲说，今晚我上去照应呀，妻子也说，去照应一下吧，不要留下遗憾。这一晚，是我与二哥在一起的最后时光，二哥喘着粗气，熙儿找来棉签把二哥口腔里的积痰小心翼翼地清理干净，隔一阵子，我用棉签蘸点水给他的嘴唇轻轻抹一抹，喊着他，让闭上眼睡会，其实，那个时候，二哥神志不清，没有任何意识，他还是一直睁着眼。凌晨二三点后，终于合上眼，微弱地喘着气，监护仪不停地响着，频繁变换着数据，四点多时，我们几个都起来，心跳、血压脉搏等及其的低，二嫂着急地对我说：“给大哥打电话吧！”我说稍等会。于是二嫂先给侄女打完后，紧接着给大哥打过去。其实大哥整晚上都在和我保持联系着，他虽然在中鸡站台，心却时时刻刻牵挂着二哥。 天阴沉沉的，亲人们陆续赶到了病房，姐姐从城南打车上来，二哥的连襟们，小舅子都过来了。大哥一进门就去看二哥，他紧紧地握着二哥的手，抚摸着他红肿的双腿，尤其脚肿的厉害，身上基本就是些余温，那一刻我看到人世间兄弟姊妹们的一种厚重的情感。 我们不得不面对生死离别的这一幕，时间永远定格在葵卯年农历五月二十六日，早上八时二十六分，每一个人都牢牢记在心上。我悄然打开手机，在早已写好的祭文上，把时间一一加上，也算把二哥的一生全部写完。 二哥的后事办得很体面。他生前的朋友、同学、战友，以及同事、驾校学员们都前来吊唁。他们也大多知道四字祭文是老三写的，好多人私下问我，为什么没把你二哥最喜欢的喝酒、抽烟写进去，我笑了笑没有说啥。 魂归故里，石峁山皇城台上，添了一座新坟，这既是二哥要和爷爷在一起的遗愿，也是所有家人的共同心愿。希望每天的朝阳、晚霞陪伴着他，守护着他，当风轻轻吹过时，那些格桑花、狗尾巴草在石峁广场随风起舞，只为一段匆匆而过的思念。
写于 2023年8月8日 整理2023年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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