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3-9-24 20:5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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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 文/惠建龙 我的爷爷晚年多病，一直瘫痪在炕，没办法下地走路。在我七岁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所以对爷爷的印象一直非常模糊，能回忆起来的只有一些零散片段。长大以后，才从大人们的口中得知爷爷的一些事，结合自己零碎记忆，就想把爷爷的部分故事讲出来。说实话，小时候没有什么记忆，对于没有感受到爷爷温暖的怀抱是十分遗憾的，对于爷爷的早逝，也是十分惋惜的，可惜天不遂人愿，爷爷过早的离开了我们。 1928年的中国，正处于社会动荡之时，老百姓的日子可谓水深火热，一年四季吃不上一顿饱饭，我的爷爷就出生在那个年代。爷爷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受尽了人间疾苦。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家都不安定完整，人民哪有什么好日子。1945年，国共内战全面爆发。隶属彭德怀部的西北军四六团，是当时赫赫有名的一支劲旅，那时正在陕北一带征兵。为了保家卫国、报效祖国，17岁的爷爷凭借一腔热血，毫不犹豫的加入了解放军。 小时候，只知道爷爷脚上中了一颗子弹才导致的瘫痪。那时候的我还在学校向伙伴们吹牛说爷爷的枪在银行保管着，需要的时候可以取出来，后来这个笑话引来了伙伴们和老师的嘲笑。 爷爷先是参加了新兵训练，训练完毕后就直接参与了解放山西战争，与阎锡山部展开了激烈的战斗。爷爷退伍后经常念叨：“我那时候过了一个特别的生日”！我非常好奇，一问才知道，那一天是爷爷的生日，时节已接近立冬。爷爷是班长，所在连部接到命令正在行军的路上，爷爷告诉连长：“今天是我的生日”，连长说：“既然今天是你的生日，那我来吹笛子，你拉二胡，就算给你过生日”。爷爷向来多才多艺，不仅会拉二胡，还会吹笛子等乐器。于是，部队在前面走，连长就和爷爷紧跟在部队的后面，一会儿吹笛子一会儿拉二胡。 突然，敌人的飞机越过山顶，发现了行军的部队，于是对着部队一阵猛轰。爷爷和连长听见敌机的轰炸声，连忙指挥部队就地隐蔽，但敌人似乎并没有准备放过连队的战士们，便对着山头依然是一顿猛烈的轰炸。但见漫山遍野尘土飞扬，被炸起来的黄尘夹杂着战士们的血雾，连长一边指挥机枪手扫射敌机，一边不停的喊着爷爷的名字，命令带领战士们做好隐蔽及掩护任务。 敌机似乎发现了机枪手，便盘旋着朝机枪手的上方飞去，爷爷也发现了敌机的意图，随即命令几名战友，一起分别朝几个不同的方位向敌机扫射，以此来扰乱敌机的视线。敌机找不到机枪手，仍然不肯离去，对着山头又是一阵轰炸，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满山的硝烟弥漫，敌机轰炸完毕后直接飞走了。 此时的山坡上一片狼藉，万幸的是爷爷只负了一点轻伤，便顾不上疼痛，立即爬起来一边寻找幸存的战士，一边呼喊着连长的名字，所幸的是连长安然无恙。可悲的是战友们尸横遍野，包括战马、骡子无一生还。这时爷爷听见身边小沟渠里有微弱的呼叫声，就马上跑过去，只见机枪手满身血肉模糊，一条腿已被炸飞，鲜血将灰色的军装染成了红色。爷爷一边喊来连长，一边抱起机枪手奔向一块平整的地方，把机枪手放在地平面上，连长也跑了过来，立即让我爷爷去寻找急救用品包扎。然而此时的机枪手已然不行了，摇头示意让爷爷不要去，一双血手一只拉着连长，另一只拉着我爷爷，嘴里一边喊着疼，一边紧紧的抓着连长和我爷爷，此时爷爷已满脸泪水，泣不成声的喊着机枪手的名字。因机枪手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此时已慢慢的闭上了双眼，紧握着爷爷的血手，也一点点的松开了…… 爷爷再也忍不住了，爬在机枪手的身上放声大哭，连长抹着眼泪拉起爷爷。参战的军人们，都在自己的衣服上写有名字。爷爷和连长简单的掩埋了战友后，一起向山坡的战士们敬了一个军礼，而后举起枪朝天空打了三枪，以示祭奠。 做完这一切，悲伤的连长和爷爷紧握拳头，誓要为牺牲的战友报仇。这场战斗使爷爷和连长在轰炸中幸免于难，但对于爷爷来说，牺牲了这么多战友，活着显然更加难过，所以爷爷的晚年，一提到过生日，就特别悲伤。 爷爷后来又参与了多次战争，我那时候小，对于爷爷述说的，我都没有记得。唯有爷爷参战的最后一次，也就是负伤的那一次，听长辈们多次提起过，所以印象深刻。 在一次攻坚战役中，由于敌人占据着有利位置，我军始终无法攻破敌人阵地。爷爷见久攻不下，临危请命，主动要求率一个班打前锋。首长见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同意了爷爷的请求，并让部队火力掩护。爷爷带领一个班冲到敌人的阵地前。他们手里都拿着手榴弹，爷爷对着战友们说：“一二三，扔……”，齐刷刷的手榴弹同时扔向了敌人的阵地，顿时，敌人的阵地像开了满山的鲜花一样，爆炸声此起彼伏，把敌军炸翻一大片。爆炸声响起的同时，爷爷带领战士们立即冲向敌方阵地，对着敌军一阵射击。后续部队见爷爷他们冲上去了，也跟着冲向阵地，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没一会儿，敌人的阵地被成功攻破。在打扫战场、救助伤员时，敌人的救援部队赶到了。解放军部队遭到敌人的猛烈反攻，由于攻势凶猛，战争陷入胶着状态。这时敌人越来越多，爷爷再一次请命要求突围，但此时突围已无可能，于是首长拒绝了爷爷的请求，随即向总部发出求援请示，总部在接到请示后，即刻派出炮兵支援。 就在部队快要撑不住的千钧一发之时，炮兵及时抵达了战场，向敌军阵地发起猛烈轰炸。一通狂轰乱炸后，趁着炮火锋烟的掩饰，部队进行了全面突围。爷爷一边掩护战友撒退，一边观察着后边的敌人。在跳下一阶田梯时，不幸被敌人的子弹击中脚后跟，一只脚后跟被直接打掉了，子弹随着惯性又打入另一只脚。这时爷爷两腿一软，已然无法站立，跌倒在了梯田上。但爷爷仍然想着让战士们撤退，就爬在地上举起枪向后观察着，防止敌人追来。前面的一名战士发现了负伤的爷爷，于是立即折返回来，背起爷爷就往山下撒退。由于战士们的英勇奋战，最终成功突围，为部队保存了实力，对全面解放山西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此战是爷爷军旅生涯中的最后一战，自此之后，爷爷就落下了终身残疾，再也没法上战场了。对此，爷爷不只一次向组织要求继续参战，但由于那时医疗条件有限，爷爷的伤无法得到很好的恢复。后来，爷爷因冲锋陷阵、作战英勇，被部队授予三等残疾军人，并提拔为副排长。 爷爷一直在华阴疗养，全国解放后，新中国随即成立。作为副排长，爷爷是有机会被分配到国家正式单位工作的。但爷爷作为我太爷爷唯一的儿子，担心太爷爷无人照顾，加之家乡还十分贫困，所以爷爷就放弃了这个机会，毅然决然的回到了家乡。因为参与过解放战争，政府也曾让我大伯去县上的邮电局工作，因村里个别居心不良的人有意阻止，致使我大伯错失了机会，导致我大伯务农一辈子，此是后话，在这里就不多言了。 回到家乡后，爷爷担任了村里的会计。爷爷在任会计时，工作细致，从来没有出过纰漏。爷爷一生，共育有五子二女，在教育子女方面，爷爷非常严厉，总是要求子女们堂堂正正做人，不可以投机取巧。爷爷多才多艺，喜欢热闹。村里只要闹秧歌，就总能看见爷爷的身影，爷爷不仅耍木船是一把好手，还拉的一手好二胡，是农村娱乐场上的主角。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穿着一身灰白的衣服，身上有数不清的补丁，一直在炕上盘坐着。因为子女众多，脚上的子弹又始终未能取出，加倍操劳的爷爷，看起来十分苍老，生活的千斤重担，压的爷爷早早就驼了背。我从来没有见过爷爷笑，生活的苦早就压的这个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的汉子笑不出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皱纹，与爷爷的年龄极不匹配的皱纹。 爷爷是47岁的时候犯的病，当时像爷爷这样的残疾军人，可以免费住进县里的疗养院，并且能吃到窝窝头和一些简单的饭菜，在那个连树皮草根都匮乏的年代，这样的伙食已经是特别高的待遇了。但性情刚烈的爷爷就是不愿意给国家添乱，住了几天就非要回家不可，没办法，父辈们只能将爷爷接回来。爷爷常说，那么多的战士都牺牲了，我们能活着已是万幸，就不要给国家再添麻烦了。 记得有一次，我父亲和叔伯们都去地里劳作了，家里只剩下奶奶在照顾爷爷。奶奶也是一直体弱多病，在屋里走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在地，当时奶奶爬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是土，灰头土脸的，最后还是靠扶着炕棱慢慢爬起来的。奶奶站起来后，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说是去茅厕。而爷爷一脸的关切，问奶奶：“怎么样？有没有事？要不要紧……”，奶奶无力地轻声说了句：“没事”，爷爷担心地让我扶着奶奶去茅厕，奶奶则说她没事，然后一瘸一拐一步一步地慢慢向茅厕移动着……，这时候奶奶特别想哭，倒不完全是因为疼，而是这种深深的无助感，我转头看向爷爷，爷爷则是表情凝重的一直望着奶奶的背影，爷爷很想起来扶一把，可是又没有一点办法。即使摔成这样，奶奶也只能忍着，因为已经到下午了，一大家子的饭还要奶奶做。 我大姑家的大儿子叫李静，长我一岁，大姑家住的比较近，所以李静隔三岔五来爷爷家，因为年龄相仿，我和李静从小就在一起玩儿。有一天，我老远看见李静来爷爷家串门儿，就跑着找李静玩儿去了。仗着爷爷奶奶的疼爱，又是在自家地盘上，在那不停的各种欺负李静，刚开始李静还能忍，后来忍无可忍，跑去向我爷爷告状。爷爷听了李静委屈的诉说后，安慰李静说：“那个家伙是个坏人，你不一样，你是好人，你和坏人能计较来个啥？”听了爷爷安慰的话，小小的李静显得格外开心，就这样，我欺负了李静整整一下午，而李静则昂首挺胸的做了一下午好人，并且十分愉悦的让我欺负着。 那时候一年四季基本见不到什么粮食，全家只能吃麸糠树叶，因为没钱买药，又营养不良，加之长期的劳作，爷爷得不到基本的休养，在辛酸生活的折磨下，使本就体弱多病的爷爷雪上加霜，加速了爷爷的生命。 爷爷为了这个大家庭，操劳了一辈子，也被战争留下的后遗症折磨了一辈子。1991年秋，时年才63岁的爷爷就永远离我们而去了。爷爷一生辛苦，没能等到如今这么好的社会。爷爷的一生，是辛劳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作为后辈的我们，回忆着爷爷一生功绩，感到非常自豪。我们能有现在的幸福生活，离不开老一辈人的艰苦奋斗，所以我们要倍加珍惜现在这来之不易的、和平的、幸福的生活。 
（爷爷生前唯一的一张照片）
（爷爷共育有五子二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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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25 15:19: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