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 文. 蝶舞千年 立春的那天,我在郊外散步,看到莽莽一碧的菜地里,菜花开了。含着花骨朵儿的、欲开还合的、欣然盛放的菜花,仿若昨天未眠的金星,携手到人间畅玩,不舍得回到天上。我想,这时节的蛰虫和蚯蚓,是不肯蜷在洞里甜睡了,因为星光太耀眼,把它们的心都给点亮了。 而我的老家,神秘的北纬三十度,最适合人类栖居的地方,立春之时,仍旧雪锁大山,寒气逼人。栾树上盘踞着枯黄的灯笼花,迎着料峭的春寒,摇曳成一曲生命完结的礼赞。春寒的冰凌一挂挂、一串串、一柄柄,挽手山石,亲临屋檐,早迎春阳,夕送晚霞。田野里的萝卜叶凝成外莹内碧的翡翠花,在乍现的金色阳光,把这花镀上琥珀色。翡翠花的纹路历历可见,若不是积雪簇拥其间,真疑心这闪闪的绿还有匀称的呼吸呢! 再后来,太阳停驻的时间一长,整个舞台就活跃起来:屋顶的积雪开始消融,瓦楞间的雪水汇成数线珠帘;冰凌也在白天滴水了,跟雪水表演起了独幕剧;松杉褪去银妆,显得清明而爽朗。此时,还不能奢望寒气一去不复返,逢到干冷的黑夜,它又挟着白霜倏然而至。不过来得不是潇潇飒飒的,而是悄悄然囤积苍枝墨柯间的冰块,或是雕琢池塘里的一方碧水。二月初,背阴山坡上的残雪融净了,林间的小溪也能听见轻轻浅浅的水声的时候,寒气才不情不愿地将其肃穆的神色敛收起来。 春,姗姗迟来。 “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不错的,最早的春色在柳梢。鹅黄的嫩芽像婴童的睡眼一样睁大。柳树,这位春之使者,要以他柔婉的柳笔,挥毫出大地的勃勃生机之时,翦翦寒风凄凄冷雨还赖着不走呢!还妄想把微春的大地做它的暖窠。然而,随着“春日迟迟”的时令,山坡更是义无反顾地“卉木萋萋”了,倘若此时寒气再来寻花问柳,众生也不惮于它的淫威了。山前山后,楼顶楼下,是素馨闪金的迎春花、烂漫的草芽和忽飞忽憩的麻雀和燕子。 那逶迤在两山之间的一道小河,阳光映照得河面泛起了迷离的光,是阳光在河面抖落了一地的银屑吧!清清的水里,鱼苗和蝌蚪,成群结团,沉在水底,摇摆着细尾,轻舞生姿,连河身都感染到春的韵味,变得悠悠然然了。地里的许多生命,积蓄了一冬的热情,迫不及待地赶着到人间来表演一段大合唱---蒲公英、竹笋、樱桃花、枯枝梅······大地渐渐回暖,空气中飘荡着万物新生的气息,感觉到它那股鲜活湿润,是可以揽在怀中填入今晚的美梦中的。 “老树着花无丑枝”,没有人不喜欢这锦绣的春天,诗人如此,农人亦如此。只是赏玩了这么多年的春天,却一直不解,何以家乡的先祖们发明了“开春”的说法。今年一次回乡小游,久立田塍地头之间,望着农人的犁铧在积着水洼的稻田里翻转,腐殖的僵硬的泥块被破开,水渗进了土层深处。破开,洞开,启开,破开在泥土之间,洞开在希冀之上,启开在力量之源,新翻出的泥土活力迸射,恰如一双大手推开了紧闭的春之门扉。我才恍然,果然是开春。春,靠着顽强不息的信念,心无旁骛,笃定从容,直到把冰与雪,埋藏到泥土深处,然后又将它们不羁的精魂,转化为自己根芽萌动的春雨甘霖。 春,顶开了生命的大门,开启了一扇又一扇心窗,那些沉睡的,或那些看起来好像要死去的,又开始新生---阴沉沉的大地绿意融融,老朽的枝条爆出新芽。这正体现了一个主题:春天正在开拔。 |
Powered by Discuz! X3.2
( 陕ICP备13001875号-1 )